法国的气管切开术成功率很低,平时也只针对严重白喉病人,不轻易使用。遇到真正危及生命的气道梗阻,能看出是气道梗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一般处理的方法也是先从鼻腔和口腔置管开始。
其实做法和当初的伊格纳茨相差无几,但真正的咽喉水肿争分夺秒,根本来不及做其他选择。
现在出现水肿的伤员烧伤面积超过30%,身体极度虚弱,不是那位正值壮年身体健康的拉斯洛。本来就已经休克,血液循环出了问题,要是氧气再进不去,可能一瞬间就会要了命。
卡维来不及穿外套和手套,连细致的消毒也不要了,双手在石炭酸洗液里泡了泡就拿起递来的手术刀。
没等身边其他医生提出异议,他就找到了位置直接下刀,同时开始下命令:“你,去器械箱里找到气道羊角管和绑带;你,去找乙醚;还有没有闲人?再来个助手!”
“.”
截止到晚上11点,送来主宫医院的伤员超过60人,大部分集中在了腾出来的特殊病房和这间用来清创的房间。整个外科超负荷运转,就连内科也被拉来帮忙,给卡维气切做下手的两人就是内科医生。
卡维耳边全是哭喊和吵杂,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闲人肯定是没有了,伤员却还在源源不断送进病房。
“来车了!来人帮个忙!!!”
“怎么还来?”卡维似乎又找到了当时做急诊外科的状态,听到有人还来来车了连忙回头说道,“和那边的人说下,这里人手不够,让他们去其他医院试试,别再往这儿送了!”
“可这车病人就是从其他医院过来的,那里也满了。”
“开什么玩笑!转院那么随便的么?”
卡维刚回头想要骂街,这才发现自己身在19世纪的法国,别说转院,能有这样高效的马车就已经烧高香了:“算了算了,留下吧。不过房间里满了,让他们在花园里待一会儿”
“好!”
卡维抬头看向挂钟,心里忍不住暗骂起来:“.都过11点了,塞迪约到底什么情况?”
此时的塞迪约正坐在后勤保障部副参谋长的客厅里,听着他不停念叨着各种理由。其实无非就是“自己权力不够”、“私自动用军队物资并不妥帖”、“部长很较真容易产生误会”这几点。
但真正的理由其实就是怕担责。
“塞迪约啊,不是我不肯帮忙,我在后勤保障部门就是挂个职而已,能混到现在就不错了。”曼萨吃着餐后甜点,解释道,“你也在军队待过,虚职没什么用,实际权力压根不在我这里。”
“歌剧院大火,现在救命要紧。”
“歌剧院唉,可惜了。”曼萨对这栋建成近百年的老建筑非常有感情,“不过听说陛下本来就要新建一座大歌剧院,一直都有这么个想法,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塞迪约看了眼自己的怀表,说道:“我们现在说的是人,参谋长大人。”
“错,是副参谋长!”曼萨拿起一杯红茶给这顿耗时3个小时的传统法式晚宴做收尾工作,“教授,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如果你想要和我一样进入政界,必要的政z敏感性还是得有啊。称呼稍有改动,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塞迪约以前确实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想法,只可惜现在已经没兴趣了:“我不懂这种麻烦东西,我现在就要帐篷!”
见对方语气开始强硬,曼萨也不惯着,看似心平气和的同时态度却愈发冷淡:“我说了,这东西不归我管。”
“那归谁管?”
“我的上级。”
“上级是谁?”
“任何能命令我的人。”曼萨放下茶杯,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我知道你接下去要问什么,但具体是谁在管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可是我的老朋友了,在军队里官阶最高,这忙你都不能帮?”
“和朋友不朋友的没关系,军队有规定,我也只想保住现在的金饭碗。”曼萨说道,“至于别的,什么人命、财产、政z抱负,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一把火烧完,很快就会建成一座新的歌剧院,到时候依然会有人去看演出。”
塞迪约是典型的贵族阶级,就算经过动荡之后丢失了些特权,骨子依然有很深的阶级观念。
可这样的欧洲老派贵族也不敢苟同曼萨的冷漠:“算了,我去找别人想想办法。”
“请便,我就不送了。”曼萨起身刚走上楼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正要离开的塞迪约,说道,“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医生就该有医生的样子,不要做一些对自己毫无帮助甚至有害的事情。”
“我只是在救人而已。”
“我之前就说过,这种情况还不如去找周边酒店民居,何必来要军用帐篷。”
“我之前也回答过你,现在医院人手严重短缺,军用帐篷能第一时间到位,比挨家挨户慢慢谈判简单得多。”
塞迪约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点,谁知马上被曼萨回呛道:“现在还觉得简单么?”
“确实不简单。”塞迪约看向走在楼梯上的老朋友,叹道,“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巴黎会变成这副模样,人命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么?”
听到他把问题上升到这种高度,曼萨脸色凝重了许多,问道:“你觉得严重烧伤能活命的概率有多少?有10%么?”
塞迪约微微摇头。
“我也学过医,我也想要救人,但现实哪儿有那么简单。今天军队免费给了帐篷,明天可能就要给药品,给食物。等到后天,对象恐怕就不只是军队,而是陛下了。你是想让陛下给活人救助金,还是给死人抚恤金?亦或者两者都给?”
塞迪约:“.”
“你高举救人大旗,说着救命要紧,人命大于一切.呵呵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曼萨越想越好笑,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了下来:“你风尘仆仆地把这种蠢问题丢给了我,我作为朋友自然得拦着。这要是不拦着,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再把它踢给我的顶头上司?”
曼莎有曼莎的考虑,经过解释之后塞迪约也意识到,卡维随口说出的要求其实在巴黎很难解决。这源于所处年代和国家之间的差距,随便两句话说不清,但只要稍加提点,卡维还是能明白的。
毕竟他自己就身处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自己的身份也比普通人尊贵许多。
而真正让他看不明白的绝不是什么政z上的考量和决断,而是出现在晚上11点14分出现在清创室门口的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断了腿,一个则伤了胳膊。
“你们这是在干嘛?”
“赶紧治好我,哦不,是我们!”阿尔方斯的右手和李本的左手用一条麻绳绑在了一起,“等治好了,我要和他来一场名正言顺的决斗!一场被推迟了9个多月的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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