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没有说什么,只单手拎起了才新出炉的诸多黑店大商贾的腰肢,将她提上了马车,然后低声吩咐车夫:“勒住缰绳,缓步下山去。”
他深知此时必有姬扁的眼线,若是急于下山怕是要露出破绽。
于是马车一路依旧不急不缓地前行。待得下了山去时,拣选了大道前行了一段路,便命子虎放出烟雾信号,令附近魏地为官的弟子派出军队随车保护。待得到了安全的地点,王诩这才有了闲暇审问起自己这胆大包天的贤妻。
王诩说道:“自大禹立夏,九州搜刮铜器铸造九鼎以来,兵器便历来为国家重点管控之物。从夏至周,所有售卖兵器的店铺都需造册在案。你是何时开的店铺,可曾报知当地的衙门?”
莘奴一早便料到王诩会发难,可是这一路上尚未相好说辞,总不好直言相告,说自己是担心他对自己行使武力,再次圈禁自己,是以才努力结交黑道人士吧?
可是,莘奴那心虚的眼神一递过来,不用她说,王诩自己便猜个大概。
投射来的目光也愈加冷峻。莘奴被盯得有些踹不过气来,便自懊恼道:“先前是和离了的,闲来无事多开了几家店铺而已,正巧你不知罢了,若不是私下里有了这等买卖,我哪里会知那天子的路线,今日解了围,却还拿眼瞪我……”
王诩收回了目光,没再说什么,自起身去了书房。今日之事如此凶险,他自然是要做出反应,及时想出应对之策,想来这一夜又是不能成眠。
莘奴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暗自咬了咬嘴唇。
要知道这自负惯了的男人,自尊心也是奇高的,此番靠着女子之言才免于被囚,对于鬼谷子的自尊来说,简直是不能承担之重。现在的不言不语便是明证。
莘奴原先是立意不搭理他这等无谓的别扭的,可是入夜时,莘奴在床榻上反复转侧,终于是躺不住,于是起身给王诩准备了垫腹的宵夜,配着提神的苦茶,一并送了去。
王诩秘密会见了几个安插在各地的暗线后,似乎是疲累了,正半躺在书房软榻上休息。不多时,便听见房门轻轻推来,一阵软香传来。
莘奴轻巧地放下了托盘后,撩拨裙摆坐到了王诩身旁,伸出纤指,替他揉捏着有些微皱的眉间。
伴着阵阵香气,王诩的眉头一时微微松动。微微睁开眼,看着女子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小声道:“可是还在生气,我也不是有意瞒你……”
王诩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的发闷。人都道这女子胆大妄为,可是他却知,从小到大,她都是怕他的,只要自己面露不虞之色,她总是会变得谨小慎微,不自觉地开始讨好自己。这一点,无论何时,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默了一会,道:“我不是在恼你,只是想到,今日若不是你之言,我就会害得你也身陷险境,便是有些自厌,身为大丈夫怎可不能保佑妻女平安?”
听了他的话,莘奴的心突然为之一暖,她忍不住依偎入了王诩的怀里,低声道:“若是你身在险境,我却不能伴你左右,独自的平安又有何用?”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再次久久不语。
此时已经是入夜,暂居的府门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子虎前去查看后,原来是姜云君和妫姜,后面还跟着数个身着黑衣,腰挂刀剑的人。
子虎将他二人迎入府里,然后来到书房外,低声禀报。
王诩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送来拥抱着莘奴的手,出了书房,与久为谋面的老友见面。
姜云君看到王诩,长吐一口气,说道:“还好你无事。因为解药之事,我一直派人盯着龙葵那贱人。前些日子发现她似乎不在洛邑,而秦魏两地突然出现一批陌生的游侠。我怀疑这与龙葵有关,一番打探后发现他们果是龙葵手下,而龙葵似乎要在你回转家乡的途中下手除掉你。我一时联系不上你,十分担心。好在你平安到达了。”
王诩淡淡道:“我已见过龙葵,相谈几句她便退去了。”
姜云君颇感意外地“啊”了一声,道:“她没有为难与你,意图不利吗?”
王诩仍然以冷淡的口吻,说道:“她确实心怀不轨,但见我早有防备便只能退去了。”
姜云君也觉察出王诩的疏远,一时讷讷地不知说什么。
莘奴也跟了过来看到妫姜站在姜云君身后,脸上充满淡淡的无奈。
听闻此前姜云君前来接走妫姜时,王诩也是避而不见。可见二位老友到底是起了芥蒂。
想到王诩的朋友只这么几个,若是因为自己和妫姜的缘故,致使两人疏离的话十分可惜。她上前一步,笑着缓和气氛道:“我们今日刚刚回转家乡,难得便有友上门,正好晚上一起用一用魏地的小食,解了口舌之欲。”
姜云君本就心中觉得愧对朋友,看到王诩态度冷漠,更是心中难过,便不欲多留。还是莘奴一再相劝,才勉强留下。王诩在一旁端坐正席,冷冷地看着三人,一言不发。
莘奴将两人请到屋中,姜云君身后的黑衣人也着管家在另院相陪,然后吩咐厨下立刻采买食材,准备宴席,做些两人爱食之物。
莘奴知道两人心中仍有隔阂,是以拉着妫姜闲聊,不时的还问上姜云君几句,让场面不会太冷。至于王诩,本就是个面冷辞少的家伙,只是坐在一旁听着,不动声色地让场面持续的尴尬着……
日头慢慢落下,天边留下一片火红,这时宴席已经备好,莘奴吩咐开宴,可若不是妫姜的捧场,姜云君似乎是快要坐不住了,似乎是想立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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