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百年。
两界关的阳磁消失了,孕育后天大道这种事,最忌讳被干扰。
而在两界关,变化才是唯一的主题。
可能是八十年前的一群大日天鸦迁徙,也可能是五十年前的雪蚀虚空事件,又或是三十年前,一位真神横穿虚空,他的影像挤占了整个两界关。
只有戚笼,依旧盘坐在虚空中,身体表面满是风霜,两眼紧闭,似是陷入沉睡,眉角、发梢微微枯萎,皮肤褶皱,像是一颗晒干水分的萝卜干。
眉心上的刀痕像是幻觉。
眼珠子被爆掉好似也是幻觉。
唯一不是幻觉的,便是身上的黑气越发深重。
不过与刀魔的道魔之念不同,戚笼身上的黑气,不是纯粹的毁灭,古老的魔性中,还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生机。
恍惚间,戚笼变成了一条悬挂天空的黑色天河,这道天河是如此的庞大,一颗又一颗星辰点缀其中,闪烁星辉,拉出一条条星虹,像是血管,给天河源源不断注入生机。
星球上的土著亦如是,虽然没有人道,星球土著无法开化,浑浑噩噩,形同野兽,但土著也有最基本的进食欲望,这些土著们大口大口吞噬着黑色的河水,这些河水之中,蕴含着强大的灵气,死于在虚空的神灵尸体养分,还有被河水淹没的星核宝物,甚至于数座小千世界的残骸,全部融入河水之中,化作养分。
不知过了多久,土著们终于产生了奇妙的变化,脸颊长出鱼鳞,脊椎生出了鳍,手脚部位,大量的触手生了出来;有的下半身甚至化作了水蛇,在天河之中游动着。
它们混乱、它们疯狂、它们祈祷。
成千上万的蒙昧种群脱离了星球的束缚,百川归海,汇聚在天河的河道中,它们相互厮杀,它们相互吞噬,它们无止尽的交配与繁衍,壮大天河意志。
一条吞噬世界之蟒,缓缓蠕动着身形,似是十分愉悦,祂在享受这个诞生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天河之上,已是密密麻麻,全是千奇百怪的混沌生命,有的庞大到不可思议,一张嘴就能吞噬星辰,有的渺小到难以观察,比最小的虫豸还要小上千万倍。
天河的尽头,在混沌意志的操纵下,一颗被血肉覆盖的星球转了一圈,这个过程或许持续了上百年,造成板块陆离、海啸滔天,天地元气动荡,成千上万物种的消亡,还有无数火山的喷发,地表罡气的分裂。
然后,星球睁开了一条幽幽的眼缝。
戚笼眼皮子下的眼珠缓缓翻动着,嘴角微微勾起,似是要从沉睡中苏醒。
“阿弥陀佛,好运,好运,居然撞上了一尊即将诞生的外神,我佛慈悲,看老僧度化了你这厮。”
一个渺小若尘埃的和尚出现在了祂的眼皮下,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双手一合,刹那间,无穷无量的佛光从掌心溢出。
黑暗中,人道的火种在每一座星辰上点亮,像是一盏盏灯光。
一念即起,灯灯具燃。
星球上的人道力量开始孕育、反扑,庞大到无可量计的魔蛇之上,一尊大若虚空的佛陀幻影显出。
薪火相传、灯灯不熄。
此谓,灯光如来!
戚笼的面孔露出挣扎和痛苦的表情,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噩梦,随时有在梦中苏醒的可能。
然而正在这时,一道真神意志忽然横穿虚空,降临下来,显化出七夜真人的身影,轻轻一笑,淡淡吟唱。
“一夜无月、二夜无风、三夜清歌曼舞、四夜婆娑净土、六夜问道人,此舟可渡否?七夜曰:不可渡、不可渡。”
袖袍轻卷,顿时间,朦胧的夜空同时出现在两界关上下。
两个夜空朦胧而优雅,照在夜空下的众生,似乎能安宁的睡上一觉。
然而杀机就藏于其中,随着静谧的夜空缓缓铺开,两界关居然开始缓缓收缩。
大千世界与小千天地在此间的大道演化,居然全部被夜色吸收了。
“要瞒过那几个傀儡,还真是不小的麻烦。”
七夜真人轻轻一笑,脚步一转,真神意志消失在虚空之中。
然而两界关关闭之势已不可更改,虚空层层爆裂,像是被两个巨大的车轮碾压。
大千世界的碾压、上古碎片的冲撞。
就算是一尊真神置于此间,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没有珍惜,这方世界,不允许有这么跋扈的蚂蚁存在,炼铁手如此,你也如此。”
……
戚笼的意识好似侵泡在水中,缓缓下沉、又缓缓上浮,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涌入。
单是参悟道魔演化,就足以让他筋疲力尽,已经无暇他顾。
所以自心底最深处,那个最疯狂、最黑暗的情绪暴涌而出,并睁开他的一颗眼珠时,他根本反应不及。
原来‘斩天刀寇’是从这个情绪中酝酿出来的。
情绪中的煞气之庞大,仿佛要吞没关里关外、山海九道,甚至延伸入大千世界中。
道魔演化,似乎刺激了这种情绪的出世。
幸而在这股毁灭情绪酝酿到巅峰之际,一道声音从天而降,直接将这股情绪震的粉碎。
没有这道声音,戚笼估计自己得心性扭曲,彻底变成‘斩天刀寇’的俘虏。
而那道声音——好似是天帝?
戚笼不敢确定,但排除所有可能外,似乎真的只能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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