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振翅,视线交汇,盛青山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黑衣人的大刀于独臂的蓝凤秋来说实在太大太沉,刀尖剐蹭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无声冷笑,定定地看着他,“所以,她不爱你,你死也要爱她?”
盛青山沉默,没有回答。
“那好啊,我成全你。”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自杀,我就放了她。我说到做到。”
盛青山注视着她,保持沉默。
“怎么,不敢?”蓝凤秋讥讽道,“刚才说得好听,现在又不敢了?男人果然靠不住,什么话都是说说而已?”
“同心蛊,同生同死。”盛青山镇定道,“你如何做到?”
蓝凤秋笑起来,像个恶作剧被抓住的少女,扭头向我挤了挤眼睛,“怎么办,被他发现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对吧?”
话音未落,她反手向我抽来。
与此同时,沉重的大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猝不及防,顿时眼冒金星,魂不附体。
本该是觉得疼的,此时却有些麻木。
只是鼻腔里滚落一口腥甜,让我不由自主地呛咳起来,咳得五脏肺腑阵阵作痛,又自胃里翻腾想吐。
“什么做到做不到?”她笑得扭曲,用力地提起嘴角,“盛青山,你自杀,至少可以让她少吃点苦头,也是救她。”
“蓝凤秋!”盛青山急不可耐,向前一步道,“你别碰她!”
与此同时,蓝凤秋身旁的黑衣人将刀举在身前,显然没有放松警惕。
“哎哟,怎么办,吐血了呢。”蓝凤秋浑然不觉,故意提高了嗓门,捏着我的脸向对面炫耀,“这吐血的样子还怪好看的。”
“文君!”盛青山再次靠近。
蓝凤秋向后退了半步,复又咬牙说道:“盛青山,你不会以为你认了错,我就会放过她?你只会让我更想弄死她!!她什么也不做,你就像条狗似的跟着她!凭什么?凭什么她赢得那么容易?”
来时的路上,我想过会死。
所有人都拦着我,因为他们大概也想过,我会死。
蓝凤秋想杀我,与我想杀蓝凤秋一样,自然又笃定。
积年累月,我们谁也不会让对方好过,这场争斗莫名其妙又不死不休。
人对于死的觉悟,总是空洞又侥幸的,就好像山上有老虎。
只有老虎扑到眼前,只有在此刻——
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才会感受到恐惧。
冰凉坚硬的刀身,搭在我的肩上,确实很沉。
刀锋血渍犹存,腥气扑鼻。
蓝凤秋再次握住刀,得意又挑衅地看着我。
丝丝缕缕的寒气自衣领钻进去,令我脖颈处乃至全身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蓝凤秋……”我晃了晃身形,借着黑衣人的力气站稳,因先前剧烈的咳嗽声音嘶哑,“你敢杀我,祺哥儿会给我陪葬。”
“那可未必。”蓝凤秋讥诮道,“他是盛青山的儿子,凭什么给你陪葬?你真当我傻吗?你死了,盛青山也会死,祺哥儿是他唯一的子嗣,谁敢杀他?他不仅不会死,还要继承盛青山的财富和地位,这个结局是不是很完美?
不仅如此,我还会成为玄女,嫁给萧景宸,嫁给你喜欢的男人。你以为皇帝会为你做主吗?他们的眼里只有天下,他们的良心大不过野心。他一生都会受我的折磨,看不惯我又杀不掉我。
哈哈哈哈哈哈,听清楚了吗?难受吗?
我累了,想回去睡觉了,不想陪你们玩了。”
她眼中划过一抹狠戾,作势挥刀。
我本能地拧动身躯,极力与刀锋远一些,脑中划过无数的画面,脱口而出,“你不想回到你的世界了吗?”
她果然停手,狐疑道:“什么?”
“蓝凤秋,你根本不是什么天命之女,你是异世之人。”
她曾经说过她出生的地方,一个公平和自由的世界,她与众不同的能力定然也来源于此。盛青山说她在梦中多次描绘过这个世界,不像作假;但她从未返乡,哪怕他有意提起,她也神情落寞,说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不代表她不想回去。是人皆有思乡之情。
“那又怎么样?”她双眸微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找到了大祭司。”听闻大祭司,蓝凤秋将信将疑,身后的钳制却微微一震,似乎松懈几分,“你不会不知道大祭司?
这些蛊虫,经由大祭司亲手喂养,本是对皇族的赐福。你用来害人性命,简直是亵渎。大祭司隐世多年,约定在朔月之日为我解蛊。她将收回她的蛊虫。她直言你是异世之人,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
我说得半真半假,无论蓝凤秋信不信,身后的黑衣人已经信了;只是稍稍一挣,便松开了对我的制约。
他们皆是苗人,对大祭司有与生俱来的崇拜和敬畏。
“大祭司?”蓝凤秋显然对此很陌生。
借着眼角余光,盛青山和萧景宸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
一阵风拂过——
我一手稳住蓝凤秋握刀的手臂,一手展开软骨散。
不等我鼓气,细腻的粉末已被风扬起。
“文君!”几步之遥,盛青山仿佛眨眼便到了身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我扑倒在地,连同蓝凤秋亦在惊诧中仰倒。
霎时间,无数道弩箭破空而来,刺穿血肉发出噗噗的声响。
所剩无多又措手不及的黑衣人根本无法抵抗,发出绝望的怒吼。
一道寒光闪过,盛青山闷哼一声,将双臂锁得更紧,“别怕,我在。这一次……我不会丢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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