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顶灯坏了一个星期,虽然报修过,但修理工消极怠工,一直没来。
于是全公司走到这里都加倍提起小心,唯恐暗沉沉的走廊里一个不巧,跟谁撞上。
今天阴天,走廊里更加阴暗,即便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也高不到哪里去。
但这是去电梯的必经之路。
黎锦停下了脚步。
黑沉沉的前方,一个身影斜倚着墙,黑暗里一星红光,空气中传来烟草的淡淡香气。
“去看看他吧。”无须看清这人的脸,黎锦就知道他是谁,“我刚刚打了他两拳,一拳……打在脸上。接下来一个礼拜他还要见人,脸上有伤不好。”
“知道他不能带伤,就别往他脸上招呼啊。”齐亦辰哼了一声,手中的烟燃尽,被他随意扔在地上,碾熄,“而且,不用我,萧苏苏刚刚进去了。”
“萧苏苏?”黎锦眉头一蹙,下一刻,已经了悟,“什么时候的事?”
“谁知道。”齐亦辰冷笑。
黎锦一哂。
黑暗里,齐亦辰似乎被看透什么心事,欲盖弥彰地别过头去。黎锦便更加了然,轻描淡写,仿佛在问天气饮食般问他:“亦辰,你想拿冠军吗?”
齐亦辰那边的空气瞬间冷凝下来。
这个问题非常简单,又非常难,黑暗中,黎锦只听到他陡然升高的呼吸声仿佛擂鼓般回荡在空气中。他思考了很久,久到黎锦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他才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仿佛种种情绪都湮没在这一笑里。
“谁不想拿冠军?”齐亦辰道,“参加这比赛,谁不是奔着冠军来的?就算一开始能保持理智,可到了这个时候,有谁敢问心无愧地说一句,自己不想当冠军?”
黎锦无声微笑,却不接话。
而齐亦辰停了一停,紧接着便自嘲地笑了起来:“不过我知道,这个冠军注定不会是我的。”
“哦?”黎锦十分意外,“为什么?”
“我唱摇滚,曲风太窄,受众有限,让我当冠军,不能服众。”齐亦辰说。
黎锦憋不住笑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他抬脚,经过齐亦辰身边时,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径直走到电梯前去。
直到电梯载着人,静静地下降后许久,齐亦辰才恍然大悟,狠狠地,一拳砸向墙面。
“该死,我告诉你这个,又不是为了拿冠军!”
但是究竟为什么呢?
这是连齐亦辰自己也搞不清楚的问题。
上头比想象中好搞定,该照顾的照顾到,上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示现在是市场经济,大众有自己的信息选择权,只要别太过火,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于是黎锦专攻各路媒体。
媒体可不好说话,这次新闻爆点大花边多,等闲明星绯闻都不如这个好炒。于是各家记者都打了鸡血似的对骆飞围追堵截,连带跟骆飞沾边的人都免不得饱经拷问。黎锦手边两个手机,竟然一天换三个电池都打到没电。
圈子里对这种丑闻大多有一套系统的运作方式,这方面如陆啸云自己所说,他是个行家。不用黎锦开口,他已经将骆飞要出席的活动、通告、访谈列出个表格,当黎锦接洽到圈中前辈,希望由前辈出面保驾护航的时候,他也十二万分配合。甚至有一天,他亲自将一份媒体通稿放到黎锦桌上,眉目含笑,叫他审核一遍。
黎锦草草浏览过后,将通稿交回他手中,道谢:“辛苦了。”
“不辛苦。”陆啸云吟吟笑道,“我再辛苦,熬上个把月,事情淡化就好了。倒是黎经纪人,再不抓紧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说完,还很是同情地抛给他一个眼神。
这时才刚刚是一周之约的第二天,但陆啸云如此笃定悲痛,仿佛预见了他卷铺盖走人的情景。
直恨掉黎锦两颗后槽牙。
黎锦事后曾问过贝浮名,陆啸云是个什么来历。贝浮名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知道陆啸云名校毕业,放着跨国企业高管不做,跑到娱乐圈搅合。他为人倨傲,偏偏跟秦逸歌王八绿豆看对眼,被秦逸歌重金招揽,做公关部经理。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针对黎锦——贝浮名大笑不止,叫他别往心里去。全公司上下,陆啸云看得起的除了他自己就是秦逸歌,巴不得除了他们两个之外都辞职回家去,也好过留在这里碍手碍脚。
但黎锦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陆啸云能力确实很高,有他全力协助,骆飞的事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息事宁人。一周之约的第三天,主流和非主流媒体都不再一窝蜂似的紧盯骆飞,骆飞的花边小道也头一回,从各大网站娱乐版头条位置扯了下来。
可是到这里,事情成了个僵局。
新闻虽然不再热火朝天的炒,但影响却并未有所减少。某网站发起的星声代人气调查显示,超过30%的观众对中国星声代表示失望,另外还有20%的观众表示,他们绝不会收看中国星声代的决赛。骆飞官网、微博、微信等等互动平台的粉丝活跃度也降低不少,连带着,星声代四强的人气都受到影响。
也就是说,在大部分观众心里都相信,骆飞的父亲的的确确是个无恶不作的黑社会,他们甚至因此,连带厌恶起骆飞来。
这就是陆啸云为什么那么笃定黎锦无法在一个星期内力挽狂澜的原因。
你无法左右观众内心真正的喜恶,能够淡化这种情绪的,只有时间。
然后在这天下午,贝浮名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了黎锦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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