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其实能猜出他想说些什么,
因为从头至尾,彭超只有她这一个朋友,陪他一起闹,与他一起哭。
有好几回,秦三都有种错觉,感觉彭超身上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一直爬附在那里,吸尽了他所有的福气。
彭超说过他的前世,奈何秦三听不懂。
飞机、大炮、一百层的高楼、只穿着半截内衫满大街跑的姑娘们......
她理解不了,甚至一再认为彭超就是个从小中风后烧糊涂的神经病。
可她后来还是选择去相信对方
不是彭超所说之物有多么的吸引人,而是故事者亲口告诉她自己上辈子过得其实并不好。
一个精神病,或者是吹牛皮者,他只会将那如梦似幻的世界描绘成人间天堂。
没去过的人永远想不出,在那个万法之地,为何人们还会不幸福?
他们应该成日里高功颂德,自宇不凡才对。
他们也应该如看蝼蚁或可怜虫一般地注视着这个世界里的普通人,脸上若有若无地挂着一股子悲悯。
可彭超却不是。
他自从穿越而来后,对买不起马只能走路这件事一直觉得很妙。
依他原话:“以往从没觉得路旁的花有这么美;这里的人天一黑就该上床睡觉了,天亮了才会起来,居然能睡这么久;房子好便宜啊,真的好便宜;人和人碰面光打招呼就得寒暄个十几句,即便两人根本就不认识;农家孩子其实也不差,就在本村成家,不用游寄在外朝思暮想地见不到爹娘......”
他从头到尾说着一些稀疏平常的事,却句句让你能感受到他背上的苦。
彭超,即便你能住到天上,即便你能千里传音,即便你能在炊饼店吃到世界上最甜最软的东西....可依旧会觉得苦吗?
那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彭超苦不苦?
其实也苦!
据他所说他刚一来到这里,脑中就被强行注入了武大郎生前的记忆。
一个侯门大家的世子,
不到三岁就死了亲娘,在他朦胧之际,父亲已经将新夫人进了门。
他被自己的长兄欺凌,又要被那个新娘所构陷,无时无刻不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十四岁之时不幸得过一场怪病,中风高烧,自此就再没长过个子。
行伍出生的父亲开始不待见他,亲手夺走了他的世子之位,后来老人家居然就走了。
他彻底变为孤儿,被继母扫地出门,成了省城里万人之间的笑柄。
武大郎算幸运的,拜了个乡野郎中为师,学着看一些日常杂病勉强度日。
直到遇见了金梅。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心里上的依靠,谁知这却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你满心去爱着的那个人竟然前前后后害死了你两次!
金梅走得那天晚上,彭超一个人趴在地上苦笑了一夜。
他对秦三说,金梅其实没有错,可秦三直到现在都不太懂。
金梅害他入狱,又趁火劫走了自己全部的银票。
彭超那夜面对着光秃秃的墙壁又是这样说道:“她这样做,其实也有她的道理!”
假若害他至此的人都没错的话,那彭超这就是全天下仅有的大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的那种大善人!
烈阳狂照大地三日不落,在秦三到来时正好是第三日,所以下午挂在天上的那个混蛋玩意儿逐渐倾斜后藏了起来。
夜晚终归是要降临,
带着一阵短促的毛毛雨,开始滋润和弥补那龟裂的大地以及差点儿被风干了的彭超。
彭超仰头接纳着雨水,那种清凉感让他喘息阵阵,他终于有了精神。
秦三不敢去看他,也不愿意去打扰他,一个人偷偷地哽咽着。
雨水虽好却总是不怎么尽兴,下到半夜就突然停了。
月明星稀,夜晚的天空真得好干净啊!/
“还...还以为再...再也见不到你...”彭超居然能开口说话了,只是气息微弱得很。
秦三两眼含泪,佯怒道:“老子...老娘又没死!”
既然上一次走的时候两人将话说开了,秦三也就没必要再装,对,她就是个女的。
“你说你,带着个近乎无敌的系统,回回被人欺负得死去活来的,丢不丢人啊?你怎么不抽卡呢?”
彭超咽了咽口水慢慢地说着:“碰到了个挂逼,我的卡全都用完了,居然还是被他丢下了山崖。”
秦三怒不可遏地问了句:“那人叫什么?”
彭超迟钝地提了提脸肌,苦笑着说:“萧炎,日后的萧天帝,这世上唯一的气运之子,一下午能破境两次的变态。”
“秦三,日后如果见到他,一定要舔着脸和他做朋友。只要有他在,全宇宙都能横着走!”
秦三恶狠狠地反复念叨了数遍这三个字,之后抬头骂了句:“你脑袋进屎了啊,招惹这种人干什么?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充个什么大尾巴狼?”
彭超有些无言以对,无言以对。
他如果只说自己因为饿得受不了,偷摸了一个馒头后才招惹了从前到后那一连串的祸事,估计连秦三都不会相信。
他望着那轮圆月,圆月也在望着他。他望着秦三,秦三也在望着他。
“认命呗?”许久之后,彭超嘴里说出这样的三个字。
秦三原本准备叱骂一声,这是个正常人该说的话吗?
可是当她看到那高耸入云的绝壁,看到那光秃秃的石面上莫名奇妙伸出来的那根石刺,又看了看天空中的那轮明月,莫名地沉默住了。
即便任何人有心救他,在这种绝境之下又怎么救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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