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打发走王家的,叫丰儿暗暗去盯着,她自己却叫来王善保家的,一一数了银票,叫她“带回去给你屋里头的”,她和贾琏在外头放印子钱及小典当的账,都叫周瑞去清了。
周瑞家的手里冷心里冷,可她不敢招惹王熙凤,只好在王熙凤私房单子上按了手印,拿着钱匆匆去了。
不片刻,丰儿来报,邢夫人派了王善保家的,王夫人派了周瑞家的,一起去王府要求见。
王熙凤靠着枕头耻笑道:“什么能耐,也想抢我的?”
李征吃了一天的瓜,晚上多吃了点饭,正陪着三春看书,他带着,三春也静下心能看看书。/apk/
这时,平儿笑吟吟进来说,那两个大太太派人来请安。
“好着呢,不劳费心。叫他们进来。”李征头也没抬说。
两个互相拉开距离的豪奴进了门,赔着笑要先磕头请安。
李征笑道:“安,可安。你们当家太太派你们来应当是有要事,只管说。”
周瑞家的大喜,急忙道:“大王明见万里,是这样,府里的二少太太要安心养胎,二太太想着也不能让二少太太累着,索性那细盐的生意……”
“大太太也是这个意思,而且,”王善保家的似乎威胁,道,“荣国府毕竟是荣国府,总是要体面的。”
意思是荣国府继承爵位的才是大房,大房夫人才是正牌荣国府大太太。
探春看了看李征,她都看出这两个要挨骂了。
在这哪有她们威胁的份儿?
李征却没骂人,只吩咐道:“既如此,却要推翻契约了,毕竟你们家东府大少太太、西府二少太太才是第一个与我签约的。你们这样吧,回去告知存周先生,叫他选好了人,自来与孤商谈。”
那两个忙要再说话,李征作色斥责:“孤杀不得人,还是你两个有多金贵?”
后头钻出秋桐,拿着一把剑上去就砍。
那两个只好狼狈而逃,秋桐恨道:“什么东西,在荣府充当豪奴欺负人就算了,这里有她们说话的地方?”
李征喝道:“又趁机不读书?”
回头与迎春探春道:“你们不要管他,若是找到你们头上来,只管告诉他们,我是个无情的,若是惹翻了,多少还是能在选秀事情上说上话的。”
探春眼里含笑,记住了这个计策,道:“大王,大姐姐今日在练剑。”
李征倒吸一口冷气:“她要作女侠?”
探春不解,待要透露自己猜测,李征忧虑道:“待进了宫,刺王杀驾可不能那么鲁莽。”
探春吓得瞪圆了杏眼,半天也没回过来气。
这话怎么敢说的?
她嗖的一下跳起来就准备跑,被李征按着脑瓜摁回去,笑道:“三妹妹胆子也小,没看着那么大。”
探春吓得声音都变了,哀求道:“大王,会吓死人!”
“也就跟你们开玩笑而已,看书。”李征笑吟吟道。
探春于是总觉着这人胆子大,早把想着怎么拒绝王夫人让她“想法子”的事忘了。
倒是迎春看出来了,抿着嘴唇笑的低下头去。
也只有惜春满不在乎,坐在身边捧着书看着,挠挠头,拉着李征袖子问:“大王,这个字念什么?”
“我看看,哦,惋,惋惜的这个惋。”李征解释道,“惜春的惜,小妹妹定然认得出也会写,前面加上这个字就能这么说,比如今日下雨,大王就很惋惜地跟平儿鸳鸯说,下了雨,小妹妹就不能过来了,实在不好。”
惜春咕哝着记住这个字,比划着写了几遍闭上眼,念叨了几个别的字,然后又睁开眼重新写,于是就记住了。
许久后,依旧送三春回去,李征穿着雨衣坐在石阶上,那群婆子哪里想到他这么闲,竟就这么报复她们,也只好垂着手站在门外,又不敢锁上门。
大约一刻钟后,李征待要走人,元春来了。
她一看,弯了眼抿着唇好笑道:“大王这是做什么?”
李征向她点头,言辞凿凿说:“赏雨。”
元春咕的一声,打着伞连忙关门,又斥责抱琴:“你也作怪?”
抱琴叹道:“哇哦,好大雨,正所谓‘润雨细无声,当秋乃发生’,此言是也。”
元春觑眼看到,那几个婆子低着头站着不敢看,立即身子靠着过去挡住她们视线,从门后拿起棍子轻轻一戳,眼里含笑,轻道:“又来作怪,快回去看书,仔细将来你的女德官说你。”
李征才起身,指着那几个婆子道:“等着,过几日小妹妹不上学,找个暴晒的日子,非叫你在这站三个时辰。”
他带着抱琴一离开,那几个婆子才哭诉:“大姑娘,婆子们没有别的意思。”
元春道:“他喜爱三个妹妹,你们忤逆他做什么?何况我又没来过,你们去求了大太太二太太,叫她们去给你们说话。”/
那几个婆子听出话里之意,只好道:“大姑娘,咱们哪里是乱嚼舌头的人。何况那才是个多大的?只要不过这道门了,大姑娘自来接姑娘们便是,婆子们只当没看见。”
元春轻哼一声,挑挑眉打着伞袅袅娜娜这才走了。
你看着那张脸他是个少年,你看他那身高想法那哪里是个少年?
“分明是个害人的。”元春心里羞想。
她回到自己院儿里,周瑞家的与王善保家的果然在,见她不在跟前,正在威逼着迎春探春。
周瑞家的威胁道:“三姑娘,你不要怪我说话直,你从来在二太太这里长,二太太待你一向是有心的。此事若办不好,你到底还是心在偏房的。”
探春不理,她来去几次可真看出来了,李征很待见她们。
在这荣府真若是苛待了,也不是没人护着,也不是没人帮着。
王善保家的便威胁迎春:“二姑娘,你要出嫁总是要大太太照料的,大太太手里的银子多了,你嫁妆便丰厚。”
却没人敢威胁惜春。
她还小,李征最喜爱,听说只要过去,走到哪都要拉着小手,如今荣国府宁国府哪个敢在背后说惜春不好?
这时,元春早放好了雨伞,换上了绣鞋,袅娜从外头进来,冷淡地道:“天这么晚了,你们二位不在大太太二太太身边伺候着,来我这里管教我们?”
那两个慌忙道:“那不是,就是,就是……”
“不要再来讨我嫌弃,你两个回去告诉大太太二太太,给的细盐多寡都是二少太太与东府大太太的,你若要,人家给,那才是生意。若不然,”元春指着门外道,“我们也有几分情面,只要说得好,给府里二三千斤细盐三五百片玻璃,只要将你们两个打发出去,那也不是难事。”
两个哪里敢和她争辩,这是要进宫去的贵人。
遂只好垂头丧气,出门打着伞走了。
听着入画去关上门,探春笑嘻嘻道:“大姐姐,你放才说的‘我们也有几分情面’,是咱们与大王,还是你们两个?”
元春即去掐了她的嘴,怒道:“越发学的浅薄了,哪里学的这些怪话?”
探春躲开来笑道:“那有什么害羞的,你两个,一个从小知书达理如今也成人了。一个么,我看他心里住了个千年的老妖怪,只怕比咱们四个加起来还熟,那点事又有什么不好出口的?”
元春少年忸怩不已,半晌道:“再有几年,都二十了。”
探春不以为然,想想偷笑道:“我看人家对大姐姐与别人都不同,大约人家还喜爱大的呢。”
元春欣喜,嘴上却说道:“嘴里叫的是什么二妹妹三妹妹,不定怎么想呢。”
探春白了一眼没搭理,二妹妹三妹妹还是两个小花骨朵呢,也就你大姐姐长成了一朵红牡丹,当人家看不出来?
再说,便是好妹妹也好,那也才多大?
忽然的,迎春讷讷道:“大姐姐,三妹妹,咱们,你们有那个心思,别人岂能没有?我想着此次选秀,未必便没有打着进宫的心思,心眼儿却在王府的。”
元春探春都吃了一惊,少见迎春说话,可她这一番话这可谓是说到了谁也没想到的点子上了。
探春急忙“呸”的一口:“二木头比我大,我有什么心思?只说大姐姐的,二木头……二妹妹,好二妹妹你说,这怎么办?”
迎春笑道:“我只是那么想的,别的不说,那么多的值钱物件儿,哪个王公不动心?”
她看看睡着的惜春,抱过来放在怀里,更少见的愤懑地道:“我想着若是大姐姐不进宫去,哪里有个把咱们当回事的?咱们家还好一些,那些吃人的府邸中,随便打发一两个女儿家,先到郡王府霸占了管家位子,流水一般的银子岂不是落入了人家的手里?就凭这几十万几百万两银子的面子,他们怎么放过大王?”
说完又说了句“咱们家不也是”。
元春一时默然无言。
探春忽的道:“大姐姐,大王会不会认为咱们,不是,认为你若过去了也是这样?他不会吧?”
元春哪里能说得出。
迎春笃定道:“我看着不会,咱们锦衣玉食让外人都说富贵,咱们心里哪一个不知道,在这个家里,咱们只有讨好这个讨好那个的份儿?大王眼里看出来了,心里便想着帮我们,人家不是那样的人。”
元春喜上眉梢,又觉着很不放心,于是看了看三个不完全懂事和完全还不懂事的,心里急道:“那要怎么好?如今我也过不去,见了也不好相问,他若误会了怎么才好?”
遂一夜辗转不能入睡,到天亮听着大雨才昏昏沉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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