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许久,才睁开眼睛,看着一片茫茫的大殿内部世界。
淡淡的雾气笼罩之下,地表看去,并无特异之处。
岂知这看似普通的表面之下,正潜伏着无比凶险的杀机。
目视虚空,少年的意识瞬间回归到了那座山峰之上,黑夜的尽头,天地一线间,骤然撕开一缕银白之色。
丹田内的银色小蛇动了,一缕气息分散出去,游遍全身,最后,凝聚在双瞳之间,使得那对瞳孔,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
在银色眸光的投映之下,所有潜伏在下的布局,终究显现出其本来面目。
一道道细细的赤色阵纹,纵横交错,密如树须,覆盖了大地上的每个角落。
每前进一步,便会更深的陷入这座恐怖杀阵,遭遇的反噬会愈加厉害。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若然想要在中途抽身退回,几乎没有可能。
因为破阵者自踏入阵图一刻,已然被大阵所锁定,一旦选择后退,承受的打击将瞬间攀升十倍以上,很难再有生机。
“或许,那首山鬼歌谣中正藏着后退之法,但,我桑北一旦选择挑战,怎么可能临阵脱逃?”
“我爷爷说过,天下万物都藏有瑕疵,这座大阵也不例外!”
要想前进,必须看破其中玄机,以强力予以打破。
“欲破此阵,唯凭一剑!”少年口中喃喃道。
什么是剑道?
剑道无非就是,打破束缚自身的一切规则,无论肉体,还是外物,莫不如此。
一切不遂我心者,杀!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剑道!”
少年的眼中浮现一丝明悟,继而想到,什么是剑意?
一身气血,总有力亏之时。
精神即便再是强大,也仅仅是一时之觉悟。
而能以独有的精神觉悟沟通天地,发动天地之力,予敌以杀伤,这或许就是那个三光阁主所领悟的剑意吧?
破玉境之后,修士跻身地境,当可打通天地之桥,沟通天人阻隔,继而可以发动天地之力,击杀敌人。
“以一念即可杀敌,想想都让人无比兴奋!”
通玄境的感悟,仅仅是一种个体与天地间的共鸣,并非真正打通了天地之桥。
所以,在当前阶段完成剑意领悟,绝不可能。
但,由于那小老头在自己的识海中刻下了一道烙印,故而将这种不可能,提前变成了现实。
更重要的是,自己凭借通玄境的强大感知,以烙印为媒介,使得这种不可能,便变得更容易了一些。
初悟的白虎剑意随着意境展开,一道道斑斓纹路,淋漓梳理眼前虚空,化作一天血雨,血洗人间。
秋之杀戮,是生命的一个过程,也是天地所制定的规则。
只是,这种堪堪开悟的剑意,和眼前的杀戮阵图相比,分明如沧海一粟。
微微皱眉间,少年的眸中现出一缕亮色,他明白,除了白虎七宿之外,还有南方朱雀,东方青龙,和北方玄武,更有那罗列中天之上的天罡地煞,包括那七颗主杀的北斗七星,它们之中,蕴含着各种各样,层出万千的杀戮。
融天下万般杀戮于白虎剑意之中,这种秋之意境,才有可能推向圆满之境。
以神识内视那道纵贯识海的杀戮烙印,桑北的一颗心再度沉入黑夜。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小老头决绝般的凌迟了自己的生命,那种种血腥杀戮,如此真切浮现在桑北的眼前。
而欲领悟那种种极端的杀戮,必从凌迟自身开始。
欲杀人,先杀己!
嗤,嗤!
一缕缕血气冲出体表,带来了一道道深刻的伤害。
这种伤害,不仅遍及体表,而且贯穿所有经脉之中,深入骨髓之间,唯因无惧无畏,才能将那股极端杀戮之气,淋漓释放,洗劫身体内外。
识海中群星闪耀,不断将杀戮之意冲击在那道烙印之上,激起烙印连连震颤,不断将一轮轮伤害,释放在少年的肉身上。
若非少年的修法特殊,并吞噬了大量的妖兽精血,此刻已遭重创。
尤为重要的是,那棵星魔古桑已然与他的肉身融合,带来了强大的恢复之力。
否则,在如此惨烈的杀伐之前,少年早已难以为继,即便能够引动那道烙印发生共鸣,也无法持续推演这种杀戮剑道。
鲜血不断渗出体表,周身衣物,化作零丁褴褛,步焉流远远瞧见,不觉一阵心惊,忖思这少年莫非疯了,竟然自残身体?一个人若连身体都不要,这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你驻足不前,我已层层推进,少年,最后你还是逃不出我步焉流的掌心!”
步焉流大笑,挥动秋湍剑,展开连绵攻杀。
大殿之内,此刻走在前列的,还是那麻衣老者仇穷。
然而陷阵越深,遭遇的反噬成倍增加,麻衣老者周身衣物凋零,露出嶙峋的骨节,他的体表一如桑北,呈现出一道道密密伤痕。
他抬头看看前方,根本望不到尽头,若然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是自己败亡之时。
只是,他已然无法回头,因为一旦回头,遭遇的反噬会更强,那样,他必死无疑。
“好可怕的杀阵,比之古城之下的秘境大阵,简直是天地之别!”
“究竟是何等天纵之才,布置下如此残酷阵图,天,你难道真的要让我仇穷死在这里吗?”
仇穷回过头,赫然看到一个俊美青年正在苦苦奋战,眸光一闪,计上心头。
“左移一尺三寸,右脚前踏二尺,剑破中门!”
步焉流正处于愁苦之中,闻言大喜,如法实施,果然破开束缚,再进一步。
“右移三尺,左脚踏离位,所有幻听一概不顾,倾力斩杀坎位地表!”
步焉流不疑有假,闻弦歌而知雅意,剑光落处,那片阵图一片混乱,借机越过,再进一步。
“对不起了,乖徒儿,师尊也是没有办法,权当是对你屡屡失败的惩罚吧!”
仇穷冷笑,一斧斩落地面,与步焉流斩来的一道剑光,轰然交会。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凭空消失,随之出现的,正是不明就里冲过来的步焉流。
一股巨大的反噬之力凭空爆发,步焉流惊得目瞪口呆,如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已然来不及多想,怒吼一声,体表的一道道伤口中喷发出浓烈血雾,当即将一缕剑意淋漓释放了出去。
“不曾想我步焉流一心笃求的剑意,正是我的归宿,好惨淡的秋,好浓烈的杀!”
步焉流的身体连连震颤,旧伤未复,更添新伤。
一件齐整袍服,处处破碎,渗透了淋漓鲜血,颊上浮现一缕斜斜伤痕,使得他的形容,多了几分狰狞之意,他回头看向远处的仇穷,点了点头。
此刻,仇穷借助步焉流作为替身,已然远远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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