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目光迷茫看向四周,他不知道该向何处去。
他无比心酸,他不能理解,为何那些族人连一个小小的婴儿也不能包容?
“天无绝人之路,夫诸神,我相信您一定会给出启示!”
老人抱着婴儿,默默向北祈祷。
究竟该到哪里去?
黑夜降临,野兽很快会在大地上肆虐,暴露在外面决计不会有好结果。
究竟该怎么办?
老人搜肠刮肚,他的目光忽然一凝,一边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笨蛋。
他背着婴儿,向坟茔纵横的墓地中走去。
眼前的大片坟场,乃是螣北部落历代先人们的墓地。
坟场以北的山壁上,分布着很多大小不一的洞穴,有的属于天生,有的乃是一些孤独者,或流浪者预挖的墓窟。
只在濒死之际,他们便会爬到亲手挖的洞窟中,在里面静静等死。
部族中,地位略高的族众,却绝不会选择将亲人安葬在洞窟中。
因为那里是属于孤魂野鬼们栖身的所在,是享受不到献祭的,因而不能进入下一个轮回。
祖茔才是最好的归宿。
老人目光扫视,凭着记忆,找到了一座记忆中的目标。
他踩着一个个长着苔藓的窝坑,向上攀爬。
看这些苔藓的样子,显然很久没人来了。
“这样也好吧,有祖茔屏障,省得他们再过来驱赶我们!”老人喘息着,自言自语。
他又饥又饿,身体太过脆弱,脚底差点滑下去,慌忙中扑倒在山壁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他终于爬进了那一座稍大的洞窟中。
这座洞窟的历史很久远,老人在儿时,经常到这里玩耍。
他站在洞口,回过身,俯视下面的坟场,心头忖思,那些族人们排斥他们,这些死者却不会嫌弃他们的。
“打扰你们了!”
老人做了个乌澜部独有的礼节,这才小心翼翼向洞中摸去。
老人于错愕中踩到了一根骨骼。
借着微弱的天光,老人看到一侧躺着一副白骨,白骨左腿齐膝折断,上身肋骨断了好几根,前额上出现一个创口,显然是遭遇重击所致。
从枯骨的色泽看,显然已经死了漫长年头了。
这人生前一定遭受了太多的痛苦了。
老人放下竹筐,开始仔细拾捡地面的碎骨,他将骸骨移向边侧,将凌乱的碎骨拼凑到骸骨中,而后祈祷道:“老朽走投无路,也是打搅了,但愿尊驾来生能托生个好去处!”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共同的家了,勿怪勿怪!”
老人向着骸骨祷告了一阵,这才抱着筐向洞里走去。
老人弯着腰前行,否则他的脑袋就会碰到洞顶。
部落里的小孩大多并不惧怕尸骨,兴许是看多了的缘故,甚至于有的孩子,还捡起骨骼充当武器。
想起年少的时光,老人自嘲地笑了笑。
一直来到洞窟最里面,有一座土垒的台子,台子旁,还有两个凿出来的凳子,稍稍拾掇一下,便能勉强做一个家了。
他将婴儿放在台上,自己喝了点水,最后给婴儿喂了点,他目光慈爱地看着婴儿,故作嗔语道:“你这小东西倒是好睡,你不知道爷爷这两天吓得够呛啊!”
他歇了一阵,安顿好婴儿后,爬出洞口,重新回到坟场中,悄悄向部落方向潜行而去。
草舍中的一些家伙事,他是决计要拿回来。
好在他这个孤老头子平素很少有人关注,一路上并没有遭受阻拦,总算顺利回到昔日的家前。
老人一下子呆住了。
那间赖以立身的破草舍,已然被推倒了,一片狼藉。
老人的心中满满的凄凉。
他长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就是人间,大家都为各自利益而活,很少在意别人的死活。
老人擦了擦眼泪,开始在乱草中翻找。
那个盛奶的陶罐还算完整,一把竹刀被翻了出来,其余一些零星的家伙事也被一个个找了出来。
老人用藤条将一任物事串起来,挂在肩头。
在他正要离开的时候,意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桑伯,你这是要去哪里?”
老人转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人,这是这个部落中唯一对他好的人。
“司命大人不准我在族内居住,我只能住到北山一侧的坟场中。”
“唉,想想,也只有那里可以暂且容身,不过,千万不要被人发现,否则,恐怕他们还会迁怒于你,唉,倒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女人捋了捋额头的碎发,她的皮肤黝黑,身材高挑,由于营养不足的问题,显得偏瘦。
“司命大人说的话你相信吗?无论如何,这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罪过呢?”
“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他的,能活一天,老朽便看顾他一天。”
女人叹息着,将一块小小的兽肉递给老人道:“颜朗有幸加入了狩猎组,昨天领队的头领赏给他一些,夫诸神保佑,但愿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点。”
“那感情好啊,谢谢你,霓珍,一贯都是我这老不死的拖累你们。”
老人千恩万谢,和霓珍说了几句,趁着没人看见,早早回去。
“桑伯,这两天我的奶水有点起来了,每日午后,你在那等着我。”
霓珍的话远远传来。
老人的心中一阵感动。
像霓珍这么善良的女人一定会得到好报的,老人如此祝福。
如此,老人就算是在那片人迹罕至的坟地中暂且安生了。
夜晚不知不觉降临。
老人平躺着,打着混浊的鼾声。
他的一旁,正躺着那个婴儿。
黑暗中,婴儿睁开大大的眼睛,看着漆黑的上方,他对一切都很好奇,他没有恐惧,也感受不到丝毫痛苦,老人的鼾声似乎蕴含着一股别样的力量,让婴儿感到很安逸。
婴儿不哭也不闹,他似乎知道老人很辛苦,希望老人能好好睡上一觉。
“哇,哇!”
洞外坟场,乌鸦的叫声从远处传来,黑夜中,就见一只漆黑的鸟不期而至,呼地落在一块倾斜的墓碑上,继续发出几声嘶哑的悲鸣。
哗啦啦,几个同伴大叫着,从夜空中陆续落下来。
远处,淡淡的雾气中,一个身影宛若鬼魅,在大地上漂浮而至。
他高举那柄兽骨权杖,向着空中那一轮明月,开始念诵咒语。
风,呼啸着从坟场的尽头掠过来,卷起一道道烟尘。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一座座新埋的墓冢震颤着裂开,一只只惨白的手从泥土中直直伸出来,新殁的尸身分开泥土,笔直站立,脑袋朝向明月,僵硬的双臂平直指向前方,口中咕噜咕噜发出莫名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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