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门缝,在黑暗的房间照进了一丝光亮,乌珠有些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赵正。经白贵财一事,她原不想再和男人有感情瓜葛,但是面对赵正,她承认自己有些动摇,赵正向她袒露真心时说的话,就像门缝的一缕月光,照进了她一潭死水般的心。
起初,她有些庆幸,觉得自己也算苦尽甘来,赵正是个好官,他也保证会对自己好;后来,她又有些伤心,觉得做了别人的影子,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能持续多久,有朝一日,赵正变心,她不知自己将何去何从。越想越清醒,乌珠索性坐了起来,动了几下,感觉腿没那么疼了,于是披了衣服,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月光朦胧,夜朦胧,乌珠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下,倚着一根柱子,看着月亮,一阵脚步声传来,叶知秋走了过来。“知秋,你也没睡着啊?”乌珠问道。
“原本是睡了的,但是做了个噩梦,梦到你不见了,突然惊醒,便睡不着了,出来走走。”叶知秋说着,在乌珠对面的栏杆上坐了下来。“你怎么也没睡,难受吗?”叶知秋以为乌珠腿疼睡不着。
“叶神医的药很好,已经不怎么疼了,我就是有些心事,睡不着。”乌珠笑着说道。
“现在安静,我给你好好摸个脉吧,你这有心事可不利于伤情恢复,不行的话,赶明儿再加点安神的药。”叶知秋说着,让乌珠挪挪位置,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腿上,三根手指搭在了腕上。
“你月信什么日子?快了嘛。”叶知秋摸了右手脉,又换左手,一脸着急地问乌珠。
“每个月的初五,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这个月都过了日子,到现在还没来呢,你说我不会有什么疾病吧?”乌珠对叶知秋说道。
“放心,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这脉有些滑,估计是快了,最近别着凉。”叶知秋的医术,比起其兄长叶知卜,是差了一大截,但毕竟也是名医之后,她稍用心摸脉,便摸出了乌珠有孕一事!
叶知秋并不知道乌珠舍身救江远山一事,又听江远山说她被白贵才欺负过,所以一口认定这个孩子是白贵财的孽种,内心将白贵财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乌珠,对未来你有什么想法吗?”叶知秋看着乌珠,突然问道。
乌珠以为叶知秋知道了自己和赵正的事儿,害羞地说道:“赵大人和你说啦?”
听乌珠这么问,又想到赵正对乌珠的关心,叶知秋瞬间明白,这两个人已经暗许终生了。想想赵正也是个不错的人,乌珠跟着他没什么不好,叶知秋笑着,看着乌珠说道:“实际赵大人什么都没说,但是我们都看出来了,他对你的关心和情义,这靖宅都快放不下啦。”
乌珠害羞地低下头,微笑了一下,又抓着叶知秋的手,说道:“不知怎么地,我这心里慌得很,说喜不喜,说悲不悲的。”
“小女儿嘛,要嫁人,心情就是这样,毕竟这个人的身上,系着你后半生的幸福和荣辱,就像当年......”叶知秋安慰乌珠,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当年怎样?”乌珠见叶知秋不语,问道。
“当年,和江行谨准备成婚时,我也是你这个心情。”在乌珠的追问下,叶知秋说出了十年前的事儿。
“你和江大哥,你们?”乌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疑惑地看着叶知秋。
江远山喜欢叶知秋,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只是他们差点成婚这事儿,乌珠是第一次听说。叶知秋见她惊讶,笑了笑,说道:“十年前,我们差点成婚,后来我耍性子,不愿意了,婚约也没解除,我们两个就拖成了现在这样子。”
“江大哥是个好人。”乌珠轻声说道。
“我知道,就因为他是个好人,我才更不能和他成婚。”叶知秋说到此处,一阵揪心的痛袭击全身,两个眼眸泛起泪花,她仰头看月亮,尽量不让泪珠落下。
“这是为何呀?找个好人,不是应该庆幸吗?”乌珠有些不解,问道。
“有的人,遇到好人,只会难过。”叶知秋情绪低落,苦笑着,说了一句。感觉到叶知秋心情差,乌珠没再说话,紧紧地靠在她身边,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些力量。
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叶知秋转头一看,乌珠已经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她轻轻叫醒乌珠,扶着她回了屋,给她盖好被子,乌珠一转身,又睡了。叶知秋关上门离开,回了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叶知秋叠好被子,出了门,走到叶知卜房间门口,用力拍门。
“来了,来了,来了。”叶知卜听到有人敲门,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从床上跳下去,鞋子都来不及穿,打开门一看,是脸沉的像阴天的妹妹。
“叶神探,能不能请您下次来得晚一点?”叶知卜将叶知秋请进门,迷迷糊糊说道。
“下次再说下次,这次的事比较急,等不及叶神医醒了。”叶知秋有些不愉快地说。
“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兄长帮你教训他?说,是不是江行谨那个混账?”叶知卜见妹妹还不高兴,开始有意识地哄她,并问她不高兴的原因。
“那你去吧,惹我不高兴的人叫叶知卜。”叶知秋坐在桌边一个凳子上,斜着眼看了一眼叶知卜说道。
“哎呀,那有点难,兄长打不过,他有个妹妹,武功特别好,不过,你可以告诉兄长,叶知卜如何惹你不开心吗?”叶知卜坐在叶知秋面前,故意逗她,还做了个鬼脸。
叶知秋终于笑了,看着叶知卜说道:“乌珠有身孕,你别说自己不知道。”
“当然知道。”叶知卜如释重负地呼吸了一下,说道:“第一次给她把脉我就知道了,月余大的胎儿。”
“那你怎么不说?你是想害死她啊,她一个从魔鬼嘴里逃出来的苦命女子,怀了孽障的种,又没有生活来源,要是真的生下来,一看这孩子就想起他那禽兽爹,往后的日子怎么能活好啊?”叶知秋同情乌珠的遭遇,很为她的未来担忧。
“她怎么了?”叶知卜毫不知情,问叶知秋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全,只是听江行谨说过一二。濠州有个恶霸,强占乌珠,做了第四十几还是六十几房,他们途径濠州,遇到乌花求救,看着可怜就伸了把手,乌花又说姐姐不见了,于是他们好人做到底,将姐妹二人一起救了。赵大人除恶霸,她们也没地方去,就跟着大家来了汝阴。”叶知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的始末。
“原来如此,那这个孩子是不能要的。”叶知卜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大人有意乌珠,咱们也都能看出来。昨夜,我和乌珠说了会儿话,听她说话的语气,像是接受了赵大人。昨日,大人走的时候说今日需要大家帮忙,八九不离十就是说这事儿。”叶知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喝下。
“我原以为,她是赵大人养在这里的外室,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应该是赵大人的。现在看来,这事比我想的复杂了些。”叶知卜抿着嘴,叹了口气。
“赵大人是乌珠最好的归宿,他有情有义,为人正派,可是再好的人,也不能接受媳妇过门带个肚吧?就算他能,他的家人呢?就算他们都能,乌珠自己呢?这孩子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礼物,会时不时提醒乌珠,她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不如趁赵大人不知道,你给她喝点药算了。”叶知秋想让叶知卜下药,拿掉孩子。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们都没有权利,替乌珠做这个决定,要不要留这个孩子,还得看她自己。虽然往事痛心不已,但是她是个大人,会想明白的。”比起叶知秋,叶知卜明显更加冷静。
“那我跟她说。”叶知秋说着站起身,就跑出了门。叶知卜想起什么似的,跑出去叫她,叶知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刚走到乌珠房门口,便看到乌珠在打扫屋子,忙跑进去,反锁了房门,将乌珠拉到床边坐下,抓着她的手,准备将孩子的事情说出,支支吾吾地开口,却只说了几个字:“乌珠,我......有个事......想......”乌珠以为叶知秋想让她帮忙,不好意思开口,笑着说道:“有话就说嘛,吞吞吐吐的,不像你的性子。”
“哎呀,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算了,不说了。”叶知秋看着乌珠的笑,一下子张不开口了,她感觉一旦说出孩子的事儿,自己就会是个罪人,破坏乌珠好不容易才有的美好生活。
“行,等你想说了再说,我先收拾下屋子。”乌花说着重新打开门,又继续收拾起了屋子。
叶知卜穿好衣服追过来,看到乌珠,问叶知秋是否来过,乌珠指了指床边,叶知卜看到坐在床上的叶知秋,过去拉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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