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妃的灵柩被抬出宫,皇帝心痛不已。在阳和宫内默默坐了大半天,泪流满面地回忆着向妃生前的种种,直至夕阳西下,才红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口中吐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朕要废储。”
近侍李辛听到这四个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这次皇上是真的怒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能不再触怒他,只好沉默不语,小心伺候着。
次日早朝,皇帝正襟危坐于正阳宫宝座上,亲口宣布了废太子的决定:“国之储君,不堪大用,当废再立!”此言一出,朝臣一片哗然。
先皇后与皇帝是潜邸时的少年夫妻,情深义重,先皇后仅生了太子和三皇子两个孩子,太子是嫡长子,论出身和皇帝的宠爱,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皇帝登基,第一封诏书,便是不顾群臣之意,强立时年六岁的大皇子为太子。
太子德行有亏,是所有大臣都知道的事儿,但许多守旧的大臣还是不愿意皇帝废储,而另一些大臣则暗自欢喜,认为废太子另立明君是好事,大盛将会更为昌盛。于是,朝堂上,两党唇枪舌战起来,互不相让,争执了半个时辰之久。
皇帝听得头疼,冷冷说道:“你们一个个叭叭什么呀?让你们说话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说。废储这事儿,朕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不是让你们讨论决定。无需多言,退朝吧。”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朝堂。
回到御书房,批了一会儿折子,皇帝还是心烦意乱,趁李辛奉茶的功夫问他:“李辛,你烦躁的时候,一般会怎样让自己快乐起来?”
李辛是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太监,听话音,立马跪下,小心说道:“回皇上的话,皇上快乐奴才就快乐,皇上不快乐,奴才就想办法让皇上快乐,只要皇上高兴了,奴才便没有烦心事了。”
皇帝听到李辛这么说,笑了一声,说道:“老滑头,那你说说,怎么样朕才能快乐?”
“再过几天就是千秋寿宴了,到时候普天同庆,喜事一来,皇上便能稍感欢愉。”李辛谨慎地回答,生怕一个说不好,就被皇帝责罚。
听到“喜事”二字,皇帝忽然想起了瑞王和靖如玉,于是下旨召他们进宫。
瑞王带着靖如玉进宫后,与皇帝聊了会儿天,二人只字不提向妃,给皇帝讲了一些民间故事,又拍了一会儿马屁。皇帝果然心情便好,笑着对瑞王说道:“宫里很久没办喜事了,你们二人既两情相悦,如玉又在你母亲跟前尽过孝,朕也不挑剔她了,千秋寿宴时,咱们喜上加喜,把你们的婚事一起办了!”
“啊?”瑞王和靖如玉异口同声地发出声音。
“怎么?你们不愿意?朕之前可听你们母亲说过,你们两个都......”皇帝没好意思说出口那几个字,伸出两个手的大拇指,并在一起,在瑞王面前比划了一下。
瑞王忙跪下磕头,推辞道:“父皇疼儿臣,儿臣感激,原本不应拒绝,只是母妃刚去,孝期未满,儿臣实在不能娶妻。堂堂皇子,应帮助父皇做全民表率,知道的说是父皇疼儿子,不知道的以为儿臣是个什么东西呢。望父皇收回成命,等儿臣孝期到时,再请父皇赐婚。”
皇帝看着瑞王,听他说了一番话,满心欢喜,觉得这孩子真是有情有义。于是笑着说道:“铎儿识大体,知大义,从前是朕冷落了你,以后,你无需小心活着,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来找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儿臣谢父皇!”瑞王又磕头。
“如玉呢?对铎儿的决定是否有意见?”皇帝看着靖如玉,笑着问道。
“但凭皇上和王爷做主。”靖如玉顺从地跪在瑞王身后,也磕了头。
这时,李辛进来传午膳,皇帝高兴,便留二人一同用膳。瑞王与靖如玉紧张又尴尬地,陪着皇帝用过膳后,匆匆告退出了宫。
刚出宫门,二人相视一眼,都长长出了口气,靖如玉突然哈哈大笑,瑞王道:“如玉,你笑什么?”
靖如玉低声说道:“我笑我自己,刚才王爷拒绝皇上的时候,我都想好死之前给谁留话了。”
二人上了马车,瑞王继续问道:“说说,你刚才准备了什么遗言?”
靖如玉看了看瑞王,微微一笑说道:“我家里有个如亲姐妹一般的丫鬟,叫珍珠,真如兄认识。我刚才想的是,要让真如兄去找她,把我的金银细软和我们家的铺子都给她,然后给她找个好人家。”
“你这个主人还怪好的。”瑞王打趣道。
“那当然了,珍珠和我亲妹妹一样,五岁就被我爹捡回家了,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名义是主仆,实际就是姐妹。”靖如玉说着说着,想起了和珍珠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忍不住笑出了声。瑞王看着靖如玉,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喜悦。
与此同时,太子被废的诏书虽没下,但消息已在宫中传开。
晚上,皇帝想起了先皇后,有些睡不着,想起身出去走走,刚开门,便看到匆匆跑来的禁军统领蓝庭,蓝庭看到皇帝,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正阳宫附近发现可疑人物,已被禁军抓获。”
皇帝冷冷说道:“带上来。”
李辛命人掌了灯,原本漆黑的宫殿一下明亮如昼。一名黑衣人被蓝庭带到皇帝跟前,面色苍白如纸,显然被抓捕时受了重伤。皇帝目光如炬,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潜入正阳宫?”
黑衣人咬紧牙关,默不作声。皇帝示意李辛,李辛上前,对黑衣人说道:“老实交代,不然诛你九族!仔细想想再回话。”
黑衣人抬头看了看李辛,终于开口:“小人乃东宫侍卫,奉命潜入正阳宫,欲......”说到此,他没再说下去,而是双手举着一把利刃,高过头顶,趁皇帝等人不注意,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服毒自尽了。
李辛拿过那把刀,递给皇帝,皇帝看了看,是当初立太子时,自己特意给太子定做的。他顿时心灰意冷,对李辛说道:“立即拟旨,宣告天下,废了这个畜生!将他关到诏狱,永世不得出!立即查抄东宫!”
李辛拿着圣旨去宣读,太子歇斯底里地咆哮,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么狠心,自己和一个妃子争执了几句,就要废了他。李辛见他可怜,提醒道:“太子心急了,不该派人去正阳宫行刺。”
“行刺?没有的事儿啊。”太子一口否认。
“册封太子时,皇上赐给您的刀,您拿来给老奴看一眼。”李辛轻轻说道。
太子听李辛要看刀,忙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突然跪地,抱着李辛说道:“本宫没有刺杀父皇。大监,求求你,你告诉父皇,我没有派人去,不是我......”
李辛摇摇头,叹了口气,径直出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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