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在不知不觉中就入了冬。
初入冬就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场雪粒子。
天气渐渐变冷,京都的锅子就人满为患,还没到中午呢,吃锅子的人就已经将锅子店挤的是一个空位都没有了。
吃锅子的朋友越多越好,邀上三五个好友,涮着锅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划拳吆喝,吹牛八卦,锅子店里热气蒸腾,肉味菜味酒味什么味道都有,好不热闹。
当然,最吸引人的当属一桌两桌神神秘秘地在探讨少儿不宜的事情。
“青楼里新来的三个男妓,你们听说了没有?还都是读书人呢,最好的那个男的,长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小家碧玉,这一换上女装啊,完全就分不出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我看了第一眼,都觉得他长得跟仙女一样。不过他第一次的要价极高,整整一千两银子呢,被一个五六十岁的猥琐老头子给买去了,真是可惜哦。”
“你说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会去做妓啊?”
“这儿有问题了。”说话的人指了指脑子:“听说这次啊差点就中了榜首。”
“第一名?那么厉害,不对,你说差点,差点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没中呗。他跟真正的榜首同名同姓,以为人家官差念的是他的名字,高兴的不行,谁知道这事儿很快就峰回路转了,真正的榜首找到了,他就当了这么会的榜首,被人捧上了天,然后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你说,这一落差极大,这脑子一接受不了,是不是就要疯了?”
“那是要疯的,先是中了第一名,又发现是假的,搁谁身上谁都得疯。”旁边的人附和道:“我也要疯了,不过他疯了,就跑去青楼自荐枕席,做妓去啦?”
“那也不奇怪,有些人的家风家教便是如此,这个人的姐姐,之前就是在青楼里做妓的的,不过还是个白身,就因为长得好看,就被人给赎回去做了通房的丫鬟,你说,家风如此,姐姐都这样,他有样学样,不就也如此了。”
“一个通房丫鬟的弟弟,家中应该也是极其的贫寒的吧,他竟然有资格来京都考秋试,这人能耐不小啊!”
“他们能有什么能耐啊,有能耐的,是赎他姐姐背后的那位高人。人家的身份可不容小觑呢。”
“谁啊?”
“谁啊?”
旁边的人见他卖关子,连忙凑了过来,一脸的求知欲:“快说说,是谁啊,这么有本事,竟然能够买通当地的学府,给他入考的凭证,还给他那么多的盘缠来京都考试,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你说除了当今皇上,宫里的那几位,这宫外头,谁有那个本事?”卖关子的人抿了一口酒,神神叨叨:“你们说说看?”
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渐渐浮现出几个人来。
“只有三位王爷啊!”有人嘟囔了一声。
三位王爷。
一位在凉州,一位在燕城,一位在京都。
在京都的那位静安王总是云游四方,不在京都,年纪又小,并没有通房侍妾之类的,所以那位静安王根本没有所谓的小舅子。
而凉州那位……
“听说凉州发生的事了吗?莫统领和城南县的王大人在凉州找到了宣平王谋反的证据,如今已经将人押下,往京都来了呢。”
“那宣平王也不可能咯。”
最后一个人,也就只有燕城的燕王了。
众人嘀嘀咕咕,最终将人选选定在了燕王谢正景的身上。
“是他吗?”有人问道。
“你说呢?”之前那个说话的人呵呵笑道:“都猜出来了,还在问是不是,这全天下,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喝了一口酒,抿唇笑。
“还真的是他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燕王是疯了。
“给通房丫鬟的弟弟铺路来京都考试,这燕王也太博爱了,这是没自己的孩子,就把通房丫鬟的弟弟当做自己的孩子吗?他要是考上了,燕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养肥了通房丫鬟的胃口,别到时候,自己成了一块跳板。”
说笑的人吃掉了碗里的最后一块肉,起身抹了把油光发亮的嘴角,“吃饱喝足了,走咯。”
他从火锅店出来之后,就直接往巷子里头走。
巷子里有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个人,正用帽子兜着脸,半躺在马车上,哼着小曲儿。
“大爷,您吩咐我说的话我都说完了。”那人点头哈腰,接着就有一粒银锭子冲他飞来,落到那人的脚边。
十两银子!
那人激动地捡起银子,摸了又摸,然后点头哈腰,鞠躬道谢:“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儿,您在喊我。”
车上的人继续翘着二郎腿,遮着脸在哼着小曲,那人兴奋地走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来了,说了跟刚才那个人如出一辙的话。
十两银子照样飞到他的脚边,那人又低三下四地感谢,兴奋地跑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那人一共扔出去了七八个银锭子,那人这才取下帽子,坐直了身子,赶着马车出了巷子。
不是陈望又是谁。
锅子店里,旁边桌子上还有人在探讨。
“听说那个男妓在接客的时候,还在背文章,还说他是燕王的妹夫,燕王一定会来救他,你说这种人,在外头丢尽了燕王的脸,燕王能来救他?”
“还是先好好地查一查,燕王给这个男妓铺路,到底找了谁吧,这可是徇私舞弊呢。这事儿要是不彻查清楚,不是让其他地方的考生抱怨科举不公嘛!”
这可是件大事,这是在质疑大越的科举啊!
顶风作案,你做了就做了吧,还宣扬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么嚣张,总要出事的。
果然,旁边桌子吃饭的就是个御史,还是个直言的御史,火锅都没涮完,就回家了,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弹劾信。
燕王徇私舞弊,利用职务的便利,为亲戚谋取私利,严重影响了大越科举考试的公平公正,在社会上产生了十分深远十分严重的影响,让老百姓质疑大越的律法,进而怀疑朝廷。
这可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会影响国本。
弹劾第二日就到了璋和帝的案头上,还不只是一份,有五六份,都是弹劾燕王的。
听说皇上龙颜大怒,直接摔掉了一个砚台,然后下令让人尽快让燕王进京。
众人又都继续猜测,燕王进京后,皇上会怎么处罚燕王,毕竟已经有一位王爷因为要谋反被押回京都了,璋和帝会不会借由此事,重重地处罚燕王。
这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热度还没有下来,第二件热闹的事儿又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颜氏将和离书送给了许婉宁,并且将许婉宁在离园的行李,装了几车,全部都送到了许宅。
两家人倒没有撕破脸皮,颜氏和和气气的,甚至是带着哭腔,拉着陆氏的手哭个不停:“亲家母,是我那个混不吝的对不住阿宁,这么好的媳妇他都不要,也是他毁掉了自己许下的承诺,明明说好要将安哥儿当亲生儿子看待的,他做不到,我是真心真意地将安哥儿当做自己的亲孙子啊,若是以后……”
陆氏将手从颜氏手里拽了出来,冷言冷语:“裴老夫人,这声亲家母我可当不起,既然已经和离了,就不用说这么矫情的话,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就是陌路人,没有以后了。”
两个女人是在大门口交涉的,吸引了不少的老百姓来看。
看到此情此景,有位妇人嚷了起来:“看到没有,婆婆这么稀罕儿媳妇,说明这位许小姐是个好人啊,还教养出了这么好的儿子来,小小年纪就中得榜首,是裴家没福气哦。”
陆氏招呼下人将许婉宁和安哥儿的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也听到了围观人的话,她看了眼颜氏,颜氏抽抽搭搭,“是我裴家没福气,这么好的儿媳妇,这么好的孙子,是我那儿子脑子一根筋!哎……”
“你说这许婉宁都二嫁了,还是和离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哦。一个女的,是不是还要三嫁四嫁啊!啧啧,说出去都笑死人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嗤笑,挖苦许婉宁嫁过两次。
颜氏正好听到了,眼睛一瞪,冲着人群里的人大喝一声:“谁说这话,站出来!阿宁虽然不是我的儿媳妇了,但是我还当她是我的家人,你们想要欺负她,我第一个不答应。她以后不管嫁人不嫁人,我跟我儿子都会护着,谁敢欺负她,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她眼神阴鸷,在人群里狠狠地扫了一圈。
“今儿个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回去之后,也跟其他人说说,要是谁敢大嘴巴说我阿宁的不是,我一定打烂他的嘴。”
陆氏盯着人搬东西,闻言抬头看了颜氏一眼。
颜氏一发飙,哪里还有人敢奚落许婉宁,个个都闭嘴了,再说了,许家大门关上了,人都进去了,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颜氏只得离开。
不过她一步三回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依依不舍。
就颜氏这番作为,京都人对许婉宁哪里还敢奚落嘲笑,虽然和离了,但是前婆婆的态度在这儿,就算大都督不想管这个前妻,只要颜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大都督能不管?
不可能的!
围观的老百姓都走了,谁都没出半点声音,反倒是一个穿着破烂的灰袄子,将自己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裹得紧紧的乞丐,死死地盯着许家大门口的方向,突然发出两声怪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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