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这么多文章有什么用?你又解不出其中的意思。张口闭口的俗物,你有本事不取金银花用?是真名士自风流,像你这种惺惺作态,装强捏调的人最惹人厌了。”
贺延文从脸红到了脖子,虽然清楚自己说不过对面,但仍嘴硬道:“先帝谨训世家豪族不可骄奢倦怠,勤苦节约方可兴家兴国。”
“哪有骄奢?金银都是用来花的,那圆的扁的有什么关系呢?”蓉宝抬着下巴,“更何况,这是长辈所赠之物,自是要好好珍爱,以全孝道。”
“走开,我不跟你争。”
“你以为我想跟你争呢?要不是你多嘴多舌惹人嫌,我才不跟你说话。”
“这是我的学舍,你不能进来。”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说的不算。”
"你一个女孩子......”
钱来有侧低下头,小声说,“怎么又吵起来了?“
“都吵了一年多了,过会儿就消停了。”
“嘉宝,你要不去劝一劝蓉宝?声音这么大,万一让先生听到了怎么办。”
嘉宝迎着众人的视线,淡定道:“没事。”
先生来了正好,把两人罚去扫院子,既省了他们动手,也能让蓉宝长个记性。
用心险恶。
恰好今日庄先生不在,管事之人是钱先生,他站在门口清咳一声,屋里一干人做鸟兽散,蓉宝无处可藏,她不知从随手拿了一本书,满脸无辜的见礼问好。
钱先生沉声问,“此地是何处?”
满室寂静,无人作答。
还是蓉宝盯着那灼灼目光,不畏死道:“学舍。”
钱先生的视线从所有人身上扫过,着重落到了蓉宝身上,“即是学舍,为何喧哗吵嚷?”
蓉宝对上钱先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心虚气短,只敢小声哼哼,“探讨学问。”
屋内众人小心摆头对视一眼,默认了这个说辞,就像一向争对蓉宝的贺延文也没作声。
“先生,我知错了。”蓉宝突然大声开口,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请先生责罚。”
钱先生目光严肃,“你且把学规背上一遍......”
蓉宝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便乖乖的把学规背了一遍,短短一百多个字,她触犯了好几条。
“群众嬉戏、作无益之事、好争斗气,今罚你洒扫敬学堂院落,抄学规百遍,可有异议?”
蓉宝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多谢先生训教。
贺延文双手相合,上前两步,礼道:“先生,弟子也触犯了学规。”
钱先生点头,“你也一并。”
嘉宝等人也纷纷上前,行礼告罪。
钱先生的脸虽然还是黑的,但比刚才好了不少,“山上外出有事,还需一日才归,明天我给你们授课。”
蓉宝这下子才感觉天都塌了,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黑着脸的钱先生。
睡觉不踏实,起的也早。
外头漆黑一片,雨打屋檐的声响络绎不绝。
蓉宝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叹气,想着等天亮了再穿衣起床。
只是这一等就是好半天,蓉宝四书都快背完了,才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她蒙着被子坐起身问道:“思娘,什么时辰了?”
门外的思娘回道:“辰时了,不过下好大的雨,天也是黑的,先生说今早不上课,你继续睡吧。”
蓉宝一点都睡不着,也开心不起来,颇有一种自己吃了大亏的感觉。
雨下的比昨天还要大,看不见原本的天色。
坐在屋里连书上最大的字都看不清。
直到午时过后才拨云见雾,得见亮光。
蓉宝坐在烛火下抄了一早上的学规,手都是酸的。
但一想到下午是钱先生的课,她就恨不得时间过的慢一些。
钱先生没教过蒙学,所以讲学比较深奥,他也知道自己的不足,并未开讲新课,只是将众人所写的文章都看了一遍。
蓉宝一遍抄学规,一遍偷偷打量钱先生,见人端坐,手里翻看着文章,面上一丝其余的神色也没有。
要是庄先生,看到好文章就会点头,看到不好的就会皱眉,只是换成钱先生,蓉宝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收回视线,把晾干的纸张收好,准备等会交给钱先生。
耳边依旧有雨声,小雨敲檐,霎是好听。
庄先生赶路,傍晚才归,彼时所有学生正在饭堂吃饭,并不知晓。
倒是临门而居的钱先生屋里燃着烛火,窗口有人影伏案。
庄先生一路风尘仆仆,面上有几分狼狈,但神采格外好,他点了炭火,又拿出茶具煮茶。
清水翻滚,雾气蒸腾间,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清茶苦涩难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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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几夜的风吹雨打,枯黄的落叶铺满一院。
蓉宝一行人裹的严严实实,拿着扫帚有模有样的扫院子,手没停过,嘴巴也没停过。
“都怪你,要不是你拨事,我们也不会扫院子。”
“要不是你声音那么大,也不会吵到钱先生!”
“明明是你先惹事!”
“是你!”
“是你!”
“是你!”
蓉宝和贺延文就这两个字吵个不停。
钱来有牙齿打颤,“行……行了……快点扫啊!我都要冷死了,还没吃饭,等会就敲钟了。”
“是啊是啊,冻死人了。”
“别拌嘴了,万一又被钱先生听到了怎么办。”
蓉宝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句话,心里就浮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她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先生在一旁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远的屋檐下,两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过,庄先生哑然,“这般大的年纪,倒是有趣。”
“虚岁有八,早已不是孩童。”
庄先生明知故问,“守心说的是谁?”
“赵家二子。”钱先生皱着眉,“如此天资,若是像其兄一样……”
“守心见过不少勤勉的读书人,但却忘了,十岁也只是懵懂孩童罢了。”庄先生道:“世间污浊,孩童懵懂,方能至情至善。”
钱先生默然不语。
“蓉宝倒是像其兄,心性淳善。”庄先生道:“你教过那么多学生,庸庸碌碌之人何其多,为何偏偏对赵衡颇有微词?”
钱先生思索半晌,“农家子念书总比旁人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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