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朗决定好生教导一下赵无咎,于私是为了报答李淳风对他的“知遇之恩”。
而于公他还是为了自己那个学生,为了稳固住李潜那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李淳风身为宗正寺的上卿,如果有他的支持,那么圣人天子李隆想换掉李潜,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又多了一桩。
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郭元朗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提点一下赵无咎。
在八月十五之前,他必须要让赵无咎学会一些东西,就算是死记硬背也得达到国子学士子该有的水平。
因为八月十五,乃是千秋节宴举办的日子。
圣人天子李隆生在八月十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太极宫太液池举办一场赏月夜宴,以及接受群臣和四方来使的朝贺。
在这一天,那位总是喜欢云游四方的李淳风,很有可能会出席千秋节宴。
虽然郭元朗一直都很怀疑,那个“怪道人”其实并非真心给自己侄孙庆贺生辰,而是找个机会回洛京不花钱地大吃大喝一顿。
但无论怎么说,千秋节宴上大概率李淳风会出现。
而赵无咎既然是被其保举进国子学的,以郭元朗对那那位惫懒程度的了解,愿意为一个小儿辈动笔写信,必是对赵无咎相当上心,他回到洛京多半也会考校一下后者的学问。
因此,千秋节宴一定是个关键节点。而且,若是能让赵无咎在宴会上通过李淳风的考校,惹得那位“皇叔祖”开心,那郭元朗也正好可以开口对其提一提太子李潜的事情。
一箭双雕了属于是。
至于说,赵无咎怎么获得去参加千秋节宴的资格……对于其他人来说,弄个名额或许很困难;可是对他郭元朗来说,这难道也能算是个问题?
难乎哉,不难矣。
真正难的是,怎么让赵无咎怎么去增长学问,一个多月之内就“略通经义”。
(这里的“略”是全面、大体的意思,而不是大约、稍微。)
“看来就只有这样了,”郭祭酒看了看赵无咎,想到了一个更适合这孩子体质的读书方式,而且很快马上付诸于行动。
“你同我出来吧。”
他把赵无咎从明德堂带了出来,来到了一间静室,又拿出来一套文房四宝。
“我观你抄的那份经义注解,虽然潦草,但胜在抄的确实是快。
既然如此,既然你也知道‘圣人之道,有教而无类’的说法,那每日你来国子学,你都给我来这间静室。
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而老夫的经验就是读百遍,不如抄写十遍,以后每日老夫亲自指导你抄写经义。每天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下学。
等到你能略通经义,再去和其他同学一起听那些五经博士们讲经。
今天,老夫给你讲了道理,那么咱们就从礼之源头,从那《尚书》开始抄起。”
赵无咎发誓,他如果早知道会是如此,还不如昨晚不完成的作业呢。
被戒尺打,就算手掌被打烂,有【肉太碎天赋】的他也不过就是几息之间就能长,可他被郭祭酒按在静室里抄写,整整抄了多半个月……他人都抄麻了。
每天脑子里想的就是一个词:我抄!
…………
“读书切戒在慌忙,涵泳工夫兴味长。”
论钦陵运笔如锋,在上好的水纹纸上写字以陶冶自身性情,然而他越写越觉得气闷,这性情是半点也陶冶不得。
在写那个“长”字的时候,嗤啦一声,用力过甚,笔锋直接将水纹纸扯破。
“尼玛回来了吗!”
心情躁郁之下,他直接把笔一扔,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听到主人的问话,其麾下一名桂本武士连忙从门外走了进来,单手抚胸行礼道:“少贡论,尼玛刚刚回来。”
“那你还不把他叫进来?”论钦陵气恼道,抬脚就踢翻了软榻前的桌案。
不多时,另外一名蕃国武士就趋步从门外走进,脸上带着一丝喜色。
见此情景,论钦陵蓦地眼前一亮。
“附耳说来。”他对尼玛吩咐道。
后者赶忙跑到小主人身边,凑近将自己打探的消息说了出来。
“……那个‘大阿爷’当真这么说?”
“少贡论,比金沙还真!我带去了一斛的金沙,那个‘大阿爷’当面就收下了,他还告诉我,回来迎宾馆向您禀告就成。”
原来,论钦陵这几天虽然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迎宾馆里,但是他退一步越想越亏,忍一时越想越气,所以就去找了一趟洛京城里那神秘的“大阿爷”。(第71-77章)
虽然有人传闻,那位洛京地下世界神秘而传奇的大人物最近一半年很少出现在洛京,但没想到尼玛找的真是时候,那个大阿爷好像又回来了。
在听了尼玛诉说的、论钦陵要为自己和几名死掉的桂本武士报仇想法之后,那个大阿爷居然很轻易就同意了帮忙,还真的收下了尼玛带着的定金。
论钦陵急匆匆问道:“那他说何时给我回复了吗?”
一听这话,尼玛不由得笑容一滞,他光顾着为自己能顺利找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阿爷,以及后者很干脆答应自己而感到高兴,结果忘了这茬了。
“额,这个……”
就在尼玛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样回答论钦陵的时候,官舍外负责护卫的武士却突然说今日的午膳提前送来了。
迎宾馆归鸿胪寺管辖,内部自有厨舍和庖丁,专为四方使者们提供饮食。
然而,这些使者来洛京神都之后,大多会流连于此间的花花世界,乐不思故国。他们每日不是在赴宴就是在赴宴的路上,基本不会在迎宾馆内吃喝,所以迎宾馆的厨舍大部分时候也都只是给使者们的侍从供餐。
只不过,论钦陵这几日因为不方便出去,所以也只能在迎宾馆里,吃那些味同嚼蜡的传粗茶淡饭。
“想必又是偷工减料了,如若不然,这午膳怎么会做得如此日早。”心中一边揶揄,他一边让人把饭食送了进来。
厨舍的庖丁没有跟着进来,一名桂本武士端着摆了三菜一汤的餐盘走入官舍。论钦陵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掀那汤锅的盖子。结果盖子刚打开,他没看见什么汤水,而只有一张黄麻纸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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