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青鸾是用冯楚妻子的身份下葬的。
冯老夫人心有不满,冯家救吕青鸾,本就是拗不过儿子的请求。不成想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害得冯楚到如今这个年岁,仍旧孑然一身。
但冯老夫人架不住儿子的苦苦哀求。又听闻吕青鸾死之前,亲自为冯楚择了位妻子,终于还是松了口。
冯楚遵从吕青鸾的遗愿,丧事未曾大办,只邀请了几个故友来送吕青鸾一程。
朝雾则是听从吕青鸾的安排,跟在冯楚身边。
唐婉也曾问过,朝雾可是心甘情愿,若是不愿,想来吕青鸾也能理解。
朝雾应道:“夫人,不管主子吩咐我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主人曾说过,人这一生不是只有情情爱爱。
在我心里主子才是最重要的。我愿意听从她的安排,跟在冯公子身边,好好照顾他。待我百年之后见到主子,也好对她有个交代。”
只是,朝雾不肯嫁给冯楚为妻,冯楚也不愿迎娶朝雾。两人最后各退一步,让朝雾以妾室的身份过了门。
唐婉怀着身孕,未能前去送吕青鸾一程,却请了灵隐寺的和尚过去,为吕青鸾超度。
她始终记挂着吕青鸾说的那番话,以吕青鸾的名义,在灵隐寺供奉了无名牌位,以告慰那些枉死在她手中的亡魂。
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唐婉只求吕青鸾能早日还清罪孽,来世托生到好人家,能过平凡的日子。
想她这一生,为了复仇付出了太多。若她是个心肠毒辣的人,或许能好好的过完余生。
可偏偏她不是,她有良心有善心,所以才为自己造下的杀孽痛心,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唐婉也想过清闲的日子,奈何朝局动荡,根本无法安下心来好好养胎。
入了腊月,赵构大病一场。
赵昚衣不解带,在赵构床前伺候了足足三日,赵构才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赵构第一件事就是下诏书,定下了同赵昚的父子名分,将他立为太子。
又过了半月有余,赵构身体大安,亲自去了趟东宫。
赵构本以为,以赵昚的年岁,被立为太子定然会飘飘然。却不想,东宫比起往日还要朴素几分。
赵昚也很坦然,直言:“父亲,故土未收,还是节俭些吧,省下来的银子拿去练兵,岂不更美~”
赵构看着赵昚意气风发的样子,问道:“昚儿,百姓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为何一定要再挑起战争呢?
何况,朝中也没有能担大任的将领,眼下还不是开战的最好时机。”
这是考验,赵构想知道自己亲自选定的继承人,能否守住江山,守住祖宗的基业。
“父亲——”赵昚意味深长的说道:“便是我们肯纳贡称臣,完颜兀术又能忍耐多久呢?”
“他是好战嗜杀之人,议和也不过是被岳家军打怕了,想要争取时间休养生息罢了。
一旦金人缓过来,必定会挥兵南下再度来犯。父亲,居安思危,我们不能因为眼前的安逸,便放松了警惕。”
赵构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他舍弃岳飞是为了迎回韦太后。
他曾以为,大宋人才济济,便是失去岳飞,也还会有新的将领出现,可以挑起守卫江山的大梁。可是……没有……
岳飞之后,再也不曾出现用兵如神的天才。
“练兵是正事。”赵构沉声说道:“这几年军需粮草,朝廷都是按时发放,未曾有过懈怠。只是,朝中并无名将……”
赵构顿了顿,眼眸中出现希冀之色,郑重的问道:“昚儿啊~ 若是你登基称帝,打算如何来解这一局?”
赵昚跪倒在地,沉声说道:“儿臣不敢说——”
是不敢说,而并非是无计可施。
赵构亲自扶起赵昚,鼓励道:“但说无妨,便是有僭越之处,我也不会怪罪你的。”
赵昚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说:“请父亲恕罪,儿臣想要为岳将军平反!
当年,奸臣秦桧勾结金人诬陷岳飞。他欺上瞒下蒙蔽了您,致使岳将军含冤而死。儿臣想要彻查此案,还岳将军一个清白!”
赵构眯了眯眼,冷声问道:“你说,岳飞之死全是秦桧一人的过错?”
“是——”赵昚恭敬的回道:“您是明君,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护佑天下万民,才有了大宋的今日。
是秦桧叛国听从金人指使,才有了岳飞被冤杀一案。从始至终您都被蒙在鼓里,实非是您的过错。”
室内一片寂静,于洪都为赵昚的大胆感到心惊。缩着脖子不敢言语,唯恐触怒了官家。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赵昚的额头冷汗直流,赵构才开口说话:“哈哈哈……好~ 好呀~”
赵昚偷偷松了口气,擦去额头的冷汗。
赵构转怒为喜:“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想这一局该如何破解。没想到,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心中早就有了章程。
昚儿,你来说说,为岳飞平反之后,你又会做些什么?”
“父亲,岳飞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家眷还在。儿臣会厚赏他们收拢人心。”
赵构点头说道:“你是想让岳飞的儿子继续为我大宋卖命。”
“正是!”赵昚俯首恭敬的说道:“岳飞的子嗣便是稍逊于他,也比普通将领强上百倍。
我听闻岳将军的小女儿岳银瓶承父遗志,一直在北地抗金。已经杀出了赫赫威名,金人闻风丧胆……”
“恐怕不止于此吧?”赵昚问道:“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年你同岳家的联系就不曾断过。甚至,仪王府那个赵士程……”
赵昚跪倒在地,恭敬的说:“儿臣确实同岳家有联系,但儿臣绝无不敬之心。实乃是岳飞大才,几个儿女教导的都极为出色……
儿臣想着,金人早晚会有挥兵南下的一日,总归要给大宋留下一些可用之才……”
“我清楚。”赵构的情绪有些失落,轻声说:“我从不曾下过旨,要赶尽杀绝。也罢, 命该如此……”
赵构病了一场,原由还是在赵仲湜那番话上,他可以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自己。他赵构终究是无颜见祖宗啊……
既然赵昚有这种想法,也有了万全之策,不会牵连到他身上,不如就成全了他。自己也算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赵构站起身来,一扫心底的阴霾,迎着阳光向院中走去。
只留下一句话盘旋在赵昚心头,久久不曾散去。
“赵家后继有人,大宋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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