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聘礼已下,接下来便是请期。我家王爷的意思是,大后日二月初二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婚期就定在大后日如何?”
大后日?
两日后就成亲?
见过娶亲仓促的,还没见过仓促成这样的!
这是明摆着不重视高姝啊,是欺辱高姝身后无人啊!
林氏听了木府管家的话,当即一阵心绞痛,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来,突然嘴里一股血腥味,竟是情绪过激……喷出一口污血来。
而木府管家只冷漠地瞥了林氏一眼,便继续朝傅玉筝请示道:“大后日迎娶高大姑娘过门,不知高夫人意下如何?”
傅玉筝看着满嘴血污的林氏,瘪嘴道:
“两日后成亲也好。免得我家婆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妹妹可就要再等三年才能出嫁,岂非白白耽误成了老姑娘?”
这话说的,林氏险些没被气死,捂住胸口再度猛烈地咳了起来。
“小的懂了,那两日后我们表少爷就过来迎亲。”木府管家笑道。
傅玉筝点头:“成,大喜之日就定在两日后,到时我大妹妹必定欢欢喜喜地出嫁。”
两人一来一回,就这样当着林氏的面,把仓促至极的婚事给敲定了。
可林氏不乐意啊,她痛了十几个时辰才生下来的高姝,她娇养了十七年的闺女,不能就这样仓促地出嫁啊!
才给两日时间做准备,谁家嫁女儿这般仓促?
也太寒碜了!
这不是迎亲,这简直是敲锣打鼓,要当着全京城老百姓的面,狠狠地扇她女儿几巴掌啊!
于是,林氏强撑着一口气,怒吼道:
“不,我不同意!高姝再怎么说都是镇国公府的唯一嫡女,你们怎么敢如此羞辱她?我这个当娘的绝不答应!”
若真的允许他们如此欺辱她唯一的女儿,那她的儿子高晏也会跟着没有未来的。
哪个当娘的能容忍?
反正林氏是绝对忍不了的,所以她要摆出镇国公夫人的身份,据理力争。
不料,木府管家冷笑一声,道:“镇国公夫人,您当真不同意?”
“这还用问吗?我绝不同意!”林氏梗着脖子,怒道。
木府管家点点头,笑道:
“那好,我家表公子不娶便是。回头皇后娘娘问起来,小的就答,是镇国公夫人抗旨不尊,而非我们西南木府和西南沈家拒婚。”
林氏:???
震惊地瞪大了一双老眼昏花的眼。
结果,瞪大的双眼,却眼睁睁地看见木府管家张罗那六个挑担的小厮:
“来来来,高姑娘不肯嫁,婚事就此作罢。方才那些聘礼怎么抬来的,你们六个再原样抬回去,留给下一任沈夫人用。”
六个小厮听了,立马拿起扁担,重新挑起那六样不值钱的聘礼就要打道回府。
高姝见了,激动得不行,连忙冲出长廊张开双臂阻止道:
“不,不,快放下,快放下……我嫁,我要嫁的!”
木府管家故意瞥了长廊里的林氏一眼,摇着头道:“高姑娘,依小的看,这婚事还是作罢,免得你娘亲不痛快。”
高姝急吼吼道:“关我娘亲屁事,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皇后姑母已经赐婚了,我要遵从懿旨,我要出嫁!”
林氏听了女儿这番话,心头那个拔凉啊,再度咳出一口老血来。
胸前彻底被污血给浸湿了。
木府管家又故意瞥了林氏一眼,神情严肃地道:“高姑娘,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您果真要嫁,那就只能两日后出嫁……过期不候。”
高姝急忙应下:“成,成,两日后就两日后!我必定欢欢喜喜地出嫁,到时沈奕笑抬着花轿来接便是。”
林氏听到女儿如此自降身份的话,直接气得再度昏死了过去。
再度直直地栽倒在地。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夫人,夫人……”大丫鬟吓得再次喊叫起来。
那些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奴才们,可是将林氏被女儿活生生气死过去的画面尽收眼底的,他们纷纷瘪嘴谴责起了高姝:
“这大姑娘真真是不孝极了,这是活生生要把亲生母亲给气死啊。”
“人品如此堪忧,也就难怪木府看不上她,连聘礼都不愿多给。”
“生了这么个孽种,谁当她娘亲谁造孽……”
一时,无数谴责高姝的话,如雪片般纷至沓来。
高姝难以承受地攥紧了双手。
她的一双眸子恼恨地射出凶光,若是眼神真是利剑的话,必定顷刻间将这些该死的奴才全部杀死!
可惜,眼神不是利剑,所以杀不死那些围观的奴仆,反而看清楚了他们眼角眉梢对她的鄙视。
高姝难受得越发握紧了拳头,她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里。
这时,傅玉筝淡瞥了高姝一眼,斥责道:
“高姝,你还耽搁什么?快去叫担架,把你娘抬回上房卧室去。再请府医赶紧过来抢救。”
抢救?
干脆让林氏死了算了呗。
傅玉筝表示,这可不行,林氏乃上一世策划谋夺自己性命的人,岂能让她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死了?
未免太便宜她了。
必须先抢救回来,日后再一步步虐死她,方叫报仇雪恨。
~
镇国公夫人林氏昏迷不醒。
经过两个太医的尽力抢救,掐人中的掐人中,针灸的针灸……昏迷了一天一夜后,镇国公夫人林氏终于摆脱了昏迷,再度醒转过来。
林氏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姝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莫名的,林氏心头一阵温暖。
亲生女儿到底是亲生女儿啊,她一昏厥,女儿就哭得死去活来,双眼都红肿成核桃仁了。
不料,林氏正这样想着时,高姝瞥见娘亲醒转了过来,立马激动万分地扑上来道:
“娘,您终于醒了!幸亏您及时醒来,否则女儿的婚事就要泡汤了,就不能按时举行了!”
林氏:???
怎么,高姝眼睛哭得发肿,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险些耽误了出嫁?
一瞬间,林氏的心拔凉拔凉的。
这个女儿真心白疼了十七年!
简直就是头白眼狼啊!
一个心绪不稳,林氏用帕子捂住嘴剧烈地咳了起来,终于止住时,一拿开帕子……居然在帕子上发现了梅花状的血迹。
她再度咳血了。
这时,高姝尖叫了起来:
“娘,您又咳血了?您不会真的如太医所说那般……挺不过来,就这样走了吧?那我岂非要守孝三年,不能出嫁?”
您听听,这都是些什么凉薄之词。
丝毫不担忧娘亲的安危,一心只挂念自己的婚事。
林氏那个心寒彻骨。
偏过头去,不愿再看高姝一眼,宁愿对着光秃秃的墙壁。
而高姝则从床头起身,着急忙慌地去催促林氏房里的大丫鬟们:
“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到我娘亲醒了?快去端药来啊!这条命能吊住一刻是一刻,千万不能耽误我明日的出嫁啊!”
林氏的几个大丫鬟听了这话,纷纷鄙夷地白了高姝一眼。
见过不孝的,委实没见过不孝到这个地步的!
而高姝显然没领悟到她们鄙夷她的点,反而威胁道:
“快去端药,再不去,若我娘亲有个三长两短,影响了我的亲事,本姑娘立刻把你们全都发卖了!”
这时,林氏冷冷地怼了一句:“你那个亲有什么可成的,嫁过去也是吃不尽的苦。”
高姝:???
一脸震惊地转过头去,看向躺在床上说着风凉话的母亲。
哪有当娘的诅咒女儿“嫁过去没好日子过的?”
这算什么娘亲?
是亲生的吗?!
思及此,高姝情绪激动地囔了起来:
“怎么人人都见不得我嫁得好?傅玉筝是,祖母是,怎么连娘亲你也是?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你如此诅咒我?”
林氏听不得这发蠢的话,索性坐起身来,捂住胸口,用手指着高姝的鼻子骂道:
“嫁得好?聘礼只有六样,婚期更是闹着玩似的仓促至极。如此寒碜你,你管这叫……嫁得好?”
“还不如削发为尼,更有尊严些!”
削发为尼?
这四个字当真是戳到了高姝的痛处。
要知道,自从她失身后,背后那些指指点点的长舌妇便天天等着她削发为尼,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没想到,事到如今,连她娘亲都诅咒她——该削发为尼。
顿时,高姝气不打一处来,疯子似的跺脚吼叫起来:
“想看我削发为尼,下辈子吧!这辈子,我注定是沈夫人,是高高在上的沈夫人!明日坐上八抬大轿,我就是高高在上的沈夫人了!”
林氏看着眼前这个疯癫的女儿,突然生出一丝悔恨来。
悔恨当初真不该教唆女儿去勾引沈奕笑,结果勾搭是勾搭上了,好日子却没过上,反倒把女儿给逼成了痴心妄想的疯子。
确实是痴心妄想。
高姝一心妄想着坐上八抬大轿,像傅玉筝和傅玉舒两姐妹那样风风光光地出嫁。
结果……
次日上午,木府居然只派遣了一支“五人的小队伍”前来迎亲!
木府管家打头,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四个小厮抬花轿。
除了他们五人外,再没有第六个人。
连敲锣打鼓的人都没有!
排场呢?西南木府的排场呢?就这?
这还不算,别家迎亲都是新郎官亲自来,而沈奕笑却连影子都找不到,压根就没来,只让一个老管家代劳。
这叫哪门子迎亲?
高姝意识到情况不对,一把薅下头上的红盖头,红着眼眶瞪视前来迎亲的木府管家,对着管家委屈地吼叫道:
“京城迎亲的规矩不是这样的,你们是从西南来的,是不是没提前搞清楚这边的婚俗啊?”
木府管家双手插在衣袖里,毫不在意地笑道:
“错了,京城的婚俗咱们西南木府当然晓得,去年迎娶新王妃时可是风风光光地走过一遍的,高大姑娘难道忘了?”
傅玉舒出嫁,木邵衡不按王府的老规矩来,撇开迎亲的礼官,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前去侯府迎亲,身后跟着上千人的超豪华队伍,高姝怎么可能忘记?
正因为记得特别清楚,所以轮到自己时的落差,让她完全接受不了!
高姝红着眼眶,气恼道:
“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些婚俗,怎的今日还做不到位?新郎,新郎不来,迎亲队伍统共才五人,谁家迎亲会这样啊?比村子里的还不如!”
木府管家嗤笑道:“高大姑娘,您是知道的,咱们表少爷不愿意娶您。您硬要嫁,就得接受万事从简。上花轿吧。”
说罢,木府管家亲自撩开花轿的轿帘,等着高姝自己走进去。
高姝咬住下唇。
她知道,若此时此刻不上花轿,怕是这辈子都上不了沈家的花轿了。
短暂的迟疑片刻后,高姝还是重新盖上红盖头,委委屈屈地坐进了花轿。
不料,这份委屈压根没有尽头。
两刻钟后,抵达西南木府,看守的侍卫却大声驱赶道:“哪来的花轿?去去去,咱家王爷不纳妾。”
木府管家笑道:“侍卫小哥,花轿里坐着的是咱们表公子新娶的夫人,麻烦通融一下让她进去吧。”
不料,侍卫小哥摆手拒绝道:
“那可不行,不是王爷的女人,可没资格从木府正门进。这样吧,你们绕道后门,从后门抬去表公子的落桐院吧。”
成个亲,从后门进?
真是闻所未闻。
巷子里旁观的百姓们纷纷笑喷了,他们全都看出来了,这镇边王是真刚——因为不满高皇后赐婚,所以半点不给高皇后面子。
“有趣,这事儿一旦传开,怕是当今皇后的脸都要肿了吧?”
“那可不,自找的,非要给高大姑娘撑腰,也不看看高大姑娘是个什么货色……”
高姝坐在花轿里,本就因为只能从后门进委屈得要死了,又听到这些个闲话,不争气的眼泪唰地一下就花了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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