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修走了。
……
鲛人侧躺在地,静静地感受“死亡”,浓稠的尸液在她身下积成一个黑色血潭,寒冷和孤独如有形质,体感上似乎有瘴气将她吞噬了,带回到那片惨白的沙漠去。
——沙漠么?
她的脑袋放得很空,想起来一些古老荒凉的画面,想起她作为一只虚兽无意识地在虚圈游荡,就这样过了七百年……
鲛人没有注意到两个陌生人的靠近。
来者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个叫曹远,一个叫曹潜,是一对兄弟。哥哥的长相还算正常,但弟弟满脸都是瘢痕,脑袋还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
兄弟俩透过树林,看到鲛人身下的尸液时,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真真真……”曹潜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是……”
“不一定!”曹远等不及弟弟说完,警惕道:“走近看看。”
曹潜边走边问:“灵络没,没反应,是,是死了吗?”
曹远不耐:“少啰嗦!”
兄弟俩观察鲛人的动静,见她侧躺在黑色的血液之中,好久都没有动一下了,仿佛已经死去,又如一朵淤泥里生出来的雪白睡莲。
靠近后,曹远在尸液前停步,竟跪伏下去,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细细品尝,然后露出如蒙天恩的表情,道:“极品!”
曹潜同样也跪下去了。但这时,鲛人转过脸来,疑惑地盯着他们。
“……”兄弟俩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僵住。
“啊!”曹潜率先反应过来,却是慌忙用头巾裹住丑陋的脸,一边结巴地说不出话。
鲛人正值心如死灰,满腔怨念之际,见到送上门的午餐,张嘴就要吃。她呼吸吐纳,黑灵子轻而易举地牵住二人魂魄,只见兄弟俩勃然色变,周身腾起一团黑雾,宛如屏障一般,将她的牵引切断了!
“饶命!”曹远连连后退,仓皇中脱口而出:“圣姑饶命!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您的信徒!”
鲛人惊问:“什么?”
兄弟俩都是一呆,然后露出狂喜,异口同声地说:“你会说话!”
如果白皓修在场,也会被吓到怀疑人生,因为鲛人说的竟是一口标准的西方话!这说明她至少掌握两种语言。
曹远喜道:“天佑我教!真是天佑我教啊!圣姑,我们是王都诸天舵主手下曹氏兄弟,特来寻你,接你回家的!”
鲛人才听不懂这一串名词是什么意思,只是疑惑地琢磨这两个吃不进嘴的生物,原来这世上还有跟白皓修一样的人吗?
曹远紧张地搓搓手,“圣姑,我们兄弟俩循着你的痕迹,找了你一个月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你这伤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你?阁老跟你在一块儿吗?”
鲛人皱着眉问:“什么痕迹?”
曹远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是在千岩泊打猎?留下了几具冰尸?那魂魄直接抽了个干净,除了圣姑你,还有谁能做得到?”
鲛人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说的是被白皓修冰嗜冻住的那几个人么?于是恍然,他们认错了……可反过来说,意思是那个“圣姑”拥有和她一样的能力?
鲛人虽然害怕追兵,但也不禁好奇了起来。
曹远笑得有点狗腿,“圣姑,跟我们回家吧。去年我们整个分舵被龙启军打散,仅剩二十来人一路逃往西域。本想一口气翻过斛云山,去乌昆国找阁老的,结果却被这国境线的圣芒阵给卡死了!只好藏在千岩泊当戌蚩人。我们一直在找穿过圣芒阵的法子。”
鲛人翻了个白眼,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曹远暗地里叹了口气,跟弟弟眼神交流,沉默了会儿,又说:“唉,这些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解释。你现在胸口插着根冰棍,一定很难受吧?要不,我帮你拔出来,然后找点食物给你疗伤,之后我们慢慢聊,好不好?”
他一边忽悠,一边给弟弟打了个手势。曹潜会意,掉头跑了出去。
鲛人用沉默表示拒绝。
曹远柔声道:“这冰棍一定得拔出来的,否则就长在肉里了。你听我的,试一试,就以一刀两断的速度,飞快地给它抽出来。只疼那么一下,马上就不疼了。”
鲛人听他左一个“疼”右一个“疼”的,终于有了动静,像一个害怕吃药的孩子,架不住人家温言细语地哄,委屈又烦躁地说:“别管我,走开!”
曹远笑道:“一家人,哪有弃之不管的道理?你是跟阁老走散了吧?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么?”
鲛人说:“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阁老。”
曹远正色道:“圣姑,我拿项上人头跟你保证,肯定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教尸童,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啊!”
“……”鲛人简直不知该怎么说。
曹远好脾气地又道:“就算你不记得了,但这荒郊野外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一个人躺在这里,换谁见了都会心疼,哪里舍得扔下你呢?”
鲛人一听这话,心想对啊!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怎么白皓修不能这样对她呢?低头再看胸口这根冰棍,悲恨交加......终究是错付了。
曹远等着弟弟回来,挺有耐心地守在一旁,没再说话。鲛人也顾自放空,不去管他。
过了好会儿,曹潜回来,肩上一左一右扛着两个活人。
鲛人一呆,这场景真诡异,人类居然为了虚兽杀人?
曹潜生得丑陋,好像很自卑似的,不敢在美女面前停留太久,把那两个昏迷的人类放下就走了。
曹远劝道:“快吃了吧,补补身子,伤好得快。”
鲛人看了看这食物,又看了看默默无闻的曹潜,圆圆的大眼睛里充满警惕。
曹远又说:“别怕,你先吃着,慢慢疗伤,我们哥俩守着你。嗯,还得先把这地上的魂水收了。此地离安护府不远,要是让那帮孙子发现,可就麻烦了!”
鲛人说:“这不就是尸液,什么魂水?”
曹远笑道:“我们都叫魂水,尸液不好听嘛。”
鲛人依言,吸走那两个人类的魂魄,精神顿时好了不少。只见曹远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葫芦,又用引水决,将地上的尸液吸入葫芦嘴中。
“魂水这东西对人类的确有毒,”曹远一边作业一边解释:“但对我教中人可是宝贝。”
鲛人歪着头,浑然不解,“为什么?”
曹远神神秘秘地说:“你刚才应该也发现了吧?其实我和我弟,还有教中许多兄弟,都算不得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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