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礁上,冰球碎了一地。
三名祭品中的两个已经成了尸体,血淋淋地倒在冰球的碎块之间,唯一立着的那“少女”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紧接着这人肌肉鼓动,一阵爆豆般的声响之后,竟然发身长高了一节,俨然是一副青年男性的体格!
周围出现十几道人影,清一色的黑袍裹身,围绕四周,冲那人俯首。有一人递上衣物。那个男扮女装的人接来穿了,眼睛望着北方。
此人名叫朱尔,是这群神秘人的首领。
手下聚齐,朱尔手一挥,带着他们赶路,来到白皓修所在的那海沟附近。一行人都用了龟息咒,无声沉入水下。
龙骨结成的星宿大阵出现在他们眼前,阵法核心赫然撑开了一个黑腔!白皓修已经消失了一阵子了。
虽然惊骇,但朱尔他们也只有等,这个时候贸然如果毁了龙晶阵,黑腔自动关闭,白皓修就会被甩到不知道哪里去,对他们才没有益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龙骨架起的黑腔似乎发生了一瞬间的扭曲,周围海水动荡,搅出一个漩涡。
嗖!
一道人影从黑腔中蹿出来,连带着的瘴气在海水中拉出一条黑线,正是白皓修。
他尚不知周围有人,正要调整身形,突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胸kou爆出剧痛!整个人僵直地抖了一下。
那种感觉仿佛有无数刀片在胸腔中乱搅!
朱尔手一挥,海沟里埋伏的人影同时向白皓修发起攻击,十几人灵压一提,搅得周遭海水如沸,翻滚着沿海沟直冲上去,上百道灵子束如蛇群飞射。白皓修这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此时他的位置靠下,忍痛抬手一指,“咔”得一声巨响,冻出一座放射状的冰架,直接填满了海沟裂隙,又锋锐无比,将敌人攻击尽数挡住。但他胸中痛苦丝毫不减,已然气滞,呕出一口血来,由海水洇开。
朱尔的身影突然消失,仿佛水流一卷,将他搅散成一片薄雾,顺着激流卷入海沟深处。
轰轰轰轰轰!
冰架上方的敌人们狂轰滥炸,白皓修越沉越深,周遭已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在他背后,朱尔雾化了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显形,只拼凑出了脑袋、右肩,和一只右手,别提有多古怪!其他的身体部位仍是淡淡的黑雾。
白皓修正凝神提防上面的敌人,轰炸声太响,等他注意到耳边水流的异动时,已经太迟——朱尔手中变出一把骨刃,在白皓修惊觉回头的时候,刺进了他的肩膀。
“!”白皓修侧身快速拉开距离,回手一片寒流将那附近的海水冻住,但朱尔又不见了!仿佛刚才那个只是深邃海底之下的一片幻影。
肩上的疼痛突然呈百倍放大,就好像一股冷风瞬间钻透他的身体,涌向四肢百骸。白皓修触电似的痉挛,伸手去抓,谁知那骨刃一捏就碎!掌心只剩黑雾弥漫。
轰——!
头顶冰架被彻底毁坏,敌人们释放着强横而狷狂的威压,手中光鞭狂舞,游蛇般交织得密不透风。
白皓修不愿恋战,咬牙又轰出一个雷吼炮,六十三番破道爆出的雷光撕裂深海的水体,借着海水的导电性成倍提升了威力。霎时间电浆爆裂,带着极耀眼的金光阻了敌人一瞬,反作用力将白皓修推进海沟更深处。
趁此机会,他指尖瘴气凝缩,如一条黑绳,横向划动,直接拉开一个黑腔!
虚兽哀嚎而出,白皓修径直朝虚兽的头面撞去,风系灵子叠加的缚道飞旋着将虚兽绞成碎片,在那硕大的假面中钻出了一个空洞!
无穷无尽的尸液喷涌而出,混着腐肉将那附近的海水搅得污浊不堪,假面破碎后释放的冤魂冲出来肆虐。而当敌人们冲开尸液,赶走冤魂时,白皓修已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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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蒂依然觉得魂路有点怪。仔细听,白皓修那边若有若无地传来一些杂音,像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窃笑声。
……
“咳……咳咳咳!”白皓修倒在树林深处,咳出血沫,胸口绞痛难忍。
他一时间算不出自己在哪,抬头看惨白的天光被树影切割,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直教他再次仰倒,无力地靠在大石头上。
手里还攥着黑炎令。白皓修浑身湿透,先是海水,再是一层冷汗。
此时他脑袋是空白的,趁自己还没忘记,把一副星辰轨迹图勾画在羊皮纸卷上,落成阁老坐标,是黑渊教的书写格式。再把那羊皮纸表面镀上反膜,精心装好,揣进怀里。
然后……
白皓修不敢相信自己被伏击了!
那些人绝不是琉璃岛总坛的黑渊教徒,而是阁老身边的人吧?因为那枚触体即化的骨箭,不就是他们在虚圈培养亚种所用的吗?
“……”白皓修抿着嘴唇,心中焦躁难耐,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快要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刺痛,遍布全身,仿佛有尖锐的异物在体内生长。
他把灵络收进体内疯狂扫荡,但就是不清楚哪里不对劲,只时不时地听到窸窸窣窣的窃笑声,灵魂深处传来隐约的压迫感——这种完全失控的未知,简直令人发疯!
白皓修忍着一股把山头拆掉的冲动,茫然焦灼地站起来,四下里环顾,没有蒂依然的身影——当然没有,只剩他孤身一人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找她。
一阵巨大的耳鸣过后,白皓修的听域变得好安静。
他面如死灰地站在那儿,脑海中只剩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
从什么时候起被盯上的?裂魂之扉失效了吗?
其实如果不想那么多的话,他也可以就这么回去。但他知道自己身体里多了某样东西,在蒂依然身边多呆一刻,她和丁宝山就多一分危险。
——所以,结束了?
白皓修愕然发现自己不该离开弥洛国。这才刚踏出“回归”的第一步,那熟悉的滋味又回来了。终日乾乾,朝夕戒惧,换来的还是这样一个结局。而离别前那个吻,居然显得有点可怜,仿佛是赴死前最后一份慰藉。
若自己是个女的,肯定哭他个悲伤逆流成河……
“呵。”白皓修没想到自己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仰面朝天,忏悔了一会儿。觉得这十八个月像是做梦一样,退一步讲,这就是一种恩赐吧?是以前从未幻想过的自在逍遥。
白皓修望望西方,拉开黑腔,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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