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阁。
长留的江湖草莽们都成为历史,筱君如也死了,这次参会的就只有玉清、竹鸳和阿垚,显得有点冷清的。
琾彬洲坐在上首,问:“密道带玉清大师走过了?”
竹鸳点头称是。
玉清笑道:“殿下得此密道,手到擒来啊。”
琾彬洲说:“有多少把握?”
玉清说:“十成!不知殿下是否注意到了,那墙体夹层是金刚晶!屏蔽效应比杀气石强十倍,晶体排列方式又很特殊,可以单向吸收灵子的。小僧以这颗人头担保,不出十天,皇上会在睡梦中把神启殿的口令交出来。”
琾彬洲淡淡地笑了一下。
阿垚一言不发。
琾彬洲说:“这次盗取圣天卷,我们就是反贼了。等王妃生产,把孩子带出来,咱们就启程去乌昆。竹鸳和玉清跟我走,阿垚留下。”
竹鸳一喜,盈盈欠身,“是。”
玉清也开心,不过想到怀芳镜还在桃源位面,而锚定点开在此处,之后恐怕得由王都的人给她补给,那岂不是给了阿垚机会?
按亲缘关系,阿垚其实是皇后的人,是辽城势力的新生代表。他们这一支在王都的地位非常稳固,是最强大的外戚,所以即便琾彬洲都几乎打明牌了,阿垚和皇后的人还能保有官职,继续活动。
辽城势力以定国公为首,那是皇后的父亲,阿垚的叔公。
他们都姓上官。
琾彬洲跟着就问:“不过你们认为,怀芳镜该怎么处理?”
“……”阿垚不吭声。
竹鸳瞧琾彬洲最近总去,心里吃味,说:“一不做二不休啦,殿下既然要把凤位许给乌昆,这怀姑娘留着也没什么用。杀了她,再让玉清大师给咱们这些知情的处理一下记忆,就当没这回事。”
玉清笑道:“可以是可以,但不觉得有点可惜嘛?”
竹鸳斜睨他,“怎么可惜?”
玉清说:“小僧愚见,乌昆墙头草,野心勃勃,目无君上,对非圣咒武装的制衡必不可少啊。他们是要吞下整个木云盆地的,以后当真从龙有功,殿下也不好不给,再让飒铃公主当了皇后,只怕……”
琾彬洲不置一词。
玉清接着说:“盆地北走廊出口由苍郜把守,殿下最好把苍郜的支持也锁住,再许飒铃贵妃之位。若王妃生的是个男孩儿,嫡长子,带过去让飒铃公主抚养,对乌昆也是一种补偿嘛。”
竹鸳歪了歪头,心想这什么意思?苍郜有什么人能当皇后么?
阿垚也是胃里发寒,他知道琾彬洲隐瞒了什么,自从上次吵那一架,琾彬洲居然开始防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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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水般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怀芳镜数着自己的生物周期来计时,看着杂七杂八的果蔬种子开始发芽,可这里没有晨昏四季,植物长得不太理想。
她学着沃肥,还给那菜园铺挡光布,休息过后又去撤掉,麻烦得要死。心想涅狄要是在的话,能搞出个“自动晨昏”的装置吧?
这一次琾彬洲来,手里提了一笼小鸡仔,还带了砖头泥料。
怀芳镜无比警惕。但琾彬洲看上去却比之前放松,他是第一次走进这间院子,然后背对着怀芳镜,自己蹲下来,动手和泥灰、垒鸡窝。
“……”怀芳镜一直留意琾彬洲的钥匙,可对方来去时行踪诡秘,不给她机会。
“无面计划跟我没关系。”琾彬洲不太熟练地使用瓦刀,一边干活,一边说:“你只是倒霉,碰巧被我的人捡到了而已。”
怀芳镜将信将疑,不置可否。
琾彬洲接着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不信任你叔父,所以暂时不想把你交回去。”
怀芳镜问:“暂时?”
琾彬洲意味不明地耸了耸肩。
怀芳镜靠在门边,把目光挪到远处。这种说辞似乎可靠,也几乎是……很轻易地动摇了她。
怀芳镜更觉得不忿了,一声长叹,秉着不跟小人计较的心态,继续问:“我叔父怎么你了?”
琾彬洲又不说话。
怀芳镜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恩恩怨怨哪纠缠得清呢?反正琾彬洲肯定会说全是别人的错。
“我们很熟吗?”琾彬洲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怀芳镜被他戳破心事,苍白的脸上泛起羞愤的潮红,恨不得跟他拼了。
琾彬洲回头望她,试探地问:“其实这地方收拾出来,打理好了,也不算住不下去,是不是?”
怀芳镜冷笑,“哦。在那边开几亩地,水稻玉米都种上。弄个湖泊、园林,这边养几头牛,猪圈也围上,过年的时候挂上香肠腊肉,弄点酒曲,小酒酿上?”
琾彬洲居然真想了一下,眼神压着一丝喜色。
怀芳镜愤怒地问:“这就是你的世外桃源?”
琾彬洲的嘴唇颤了颤,轻声道:“不行么?”
怀芳镜的眼中浸满怨毒,径直走到屋里,“砰”得一声关上门。
琾彬洲把她的小鸡窝垒好了才走。
第二天他再来,怀芳镜正在做晚饭。
琾彬洲被一股浓郁的饭香抓了魂,不走了,窝在花田边上的躺椅中发呆,一摇一摇的,像乡下老大爷乘凉,但眉宇间没几分惬意,全是忧愁凝重。
怀芳镜朝窗外望望,觉得他好烦,痛快点不行吗?
而自己也是……不理他不行吗?
怀芳镜深呼吸好几次,平复心情,把饭菜端到院子里去吃。一肉一菜一汤,小鸡仔满地乱走,热腾腾的饭菜飘香四溢。
明明是和谐的场面,可人的心情却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琾彬洲死气沉沉,神游物外,怀芳镜则在爆发的边缘。心里面盼着再有个涅狄那样在黑腔中漂浮一整年的闲人,说不定自己能获救了。
不知何时,琾彬洲又再度离开,摇椅上没有人,微微晃荡着。
怀芳镜感到深深的无力,眼圈儿不自觉红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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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王都,皇宫大内,禁宫第九重,神启殿。
琾彬洲闯过重重机关来到这,留下一路的血痕。那就是他的身份证明,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大殿门口,琾彬洲用月露朝的古语说出口令,只见门上的蛇形扣锁缓缓收缩,退至门缝的两边。
他推开门,仰望最深处的那面高墙,纯金打造的九龙吐珠,雄伟盘踞,正中央的位置悬挂一枚巨大的夜明珠,打开它,就是圣天卷。
琾彬洲踉跄走到供奉先祖灵位的桌子面前,屈膝跪下,伏地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表情极为痛苦,似乎在祈求一场超度。
圣天卷代表圣朝龙脉!
这下他是名副其实的窃国者了,不过跟把圣天卷拿给董卿蓝看的皇帝相比,自己也算不了什么吧?
其时是九五年七月初一,静灵界不久前结束了一场历史性的审判。琾彬洲觉得……东升西落,原来不是说法,而是如此残忍的现实!
他背上还插着两枚带毒的飞镖,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淌血,在身下积出一个小小的血潭。他这么怕疼,娇贵的人,现在也完全顾不得了。
“始祖保佑……”琾彬洲直起身,魂飞天外地说:“儿臣没错。”
接下来,静血装全开,琾彬洲使出朝圣诀!
头顶那夜明珠亮了起来,他的血液向上“生长”,如交错难分的藤条和细网,轻柔地触碰到那珠子表面。
而就在这时,神启殿外的机关好像又开启了,卫兵、魂师、甚至皇帝,都飞奔而至。
他们与时间竞速。琾彬洲的血液先“抓住”夜明珠,得到静血装认证,夜明珠破开八片花瓣状的外壳,吐出一枚金镶玉的卷轴。
窃国者双手承接圣天卷,浑身战栗。
砰!
皇帝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冲进殿内,看上去像一个走火入魔的老疯子。琾彬洲哪还敢回头对视?直接乾坤搬运遁走,让皇帝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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