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先声夺人,指着霁慕白的鼻子问:“你干什么?”
霁慕白有点意外,不知琾彬洲最近的精神高度紧张,恐惧和负疚感已经吃掉了他的游刃有余,发生什么都能应激了。
“找你……避避风头。”霁慕白心下叹息,觉得自己的账是不能好好算了。
琾彬洲竖起万分戒备,“总督大人派你来的?”
霁慕白没吭声,顿了会儿,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跑什么呢?”
琾彬洲炸了,“你不追我能跑吗?”
霁慕白一脸:你不跑我能追吗?
琾彬洲不出声地骂骂咧咧——男人!确实比女人危险。不擅长的操作果然不能随便尝试。
“有话就说!”他完全没心情演了,语气极重,“别跟我耍心眼儿。”
霁慕白越发吃惊,只觉得眼前的琾彬洲和从前判若两人,怔了会儿,小心措辞:“呃,你知道乌昆拒绝南疆,买的是静灵界的面子吧?”
琾彬洲大吃一惊,“什么?”
霁慕白开始说瞎话:“你的力量也算一部分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满朝上下都知道你抱了怀将军的大腿。”
琾彬洲哭笑不得地骂道:“操你妈的!真不要脸!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霁慕白:认真脸。
“……”琾彬洲笑了一会儿就不笑了。
霁慕白平复心情,整理了一下,说:“我被静灵界驱逐了,无家可归,来投靠你的。”
琾彬洲直接问:“我不收你你就要直接找乌昆了是吧?”
霁慕白摇头,“我不敢。”
琾彬洲问:“你有什么不敢?”
霁慕白还在想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激动。
琾彬洲恶狠狠地说:“你这人脑子不对劲,霁慕白,你都被兰台剥得一无所有,还能这么阳光灿烂的?”
霁慕白越发怔忪了。
琾彬洲说:“你知道从外部打进州内,意味着你要杀了你那两个舅舅吗?你爹娘不是人质吗?你这人钝的吧?没有心是不是?”
霁慕白眼色一沉,不接这话。
琾彬洲气喘吁吁,感觉自己浑身炸毛,简直不像个年长的了,而霁慕白的眼睛太亮,被戈壁的夕阳一闪,熠熠生辉,明晃晃的坦荡和坚决。
——就像同一个语境下的反面一样!
“我的心不在头衔和地位啊,”霁慕白说着也是灵台清明,眼睛更亮了,“我只是单纯地想开州。”
琾彬洲:“哈哈哈哈……”
霁慕白撇撇嘴,是挺好笑的吧?
琾彬洲苦笑完了,眼眶都泛着湿意,脸也被大漠映红。
霁慕白也是半带迷茫,黯黯地道:“我知道会有代价,但那不代表当下的决定是错的。我不想因为恐惧未来,就让现在的自己迈不出去。”
琾彬洲很不耐烦地问:“你说完了,到底要怎样?”
霁慕白顿了一下,“投靠你啊。”
琾彬洲:“……”
霁慕白真没想到一个完圣体能把人刺激成这样,不禁怀疑,换个人来,琾彬洲会表现出这么暴躁的一面么?
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琾彬洲真的很暴躁,不是因为恐同这么无聊的理由吧?那就是在他的心里,静灵界是充满压迫,令他走投无路的这样一方世界么?
霁慕白不禁往前走了一步。琾彬洲立马回头扫视,肌肉紧绷,仿佛下一刻就能弹射起飞,离他远远儿的。
“……”霁慕白站住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已极。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真心被琾彬洲捕捉到,后者微怔,竟错觉这是上苍丢下的一根救生索!是自己回头的岸,唯一获得救赎的机会?
“据我所知……”霁慕白小心翼翼地说:“乌昆现在还是杂牌军——跟朝廷比的话。你是不是打算用血盟,给他们原有的圣祷武士分配神恩,然后以正规军的系统训练他们?”
琾彬洲的眼神变得无比警惕,伴着深渊般的惊恐,瞳孔失焦乱颤。
霁慕白又问:“不兼容吧?那样的话,他们现有的体系就得全部作废了,而且短期训练下来,也不一定比得过朝廷军。静灵界对于收编杂牌军倒是有不少经验,我带了很多资料,你要不要看看?”
琾彬洲转身走开两步。
霁慕白尴尬地杵了一会儿,转向北方,“听说乌昆现在要把出盆地的路线打通,飒铃公主该打到雅山城了?”
琾彬洲沉声道:“你想干嘛?”
霁慕白说:“我想观察一下乌昆人的作战模式……要你不陪我去?都到这附近了,帮她攻下城池也好。”
琾彬洲拉长脸,眉头绞在一起:“你以为我很闲么?”
霁慕白觉得他的表情很复杂,甚至透露出了一种难言的失望。
琾彬洲解下玉佩扔了过去,“霁慕白,你是有分寸的人,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霁慕白很“老实”地点点头。
琾彬洲又说:“雅山城是硬骨头,飒铃不一定啃得下来。很快她会回国,你干脆就跟她一路。既然要整军,你也做了功课,不防借此机会多多观察,整理一份报告给我,我们之后一起做。”
“……”霁慕白被这种突然转变的干净利落渗到了,浑身骨头都透着湿冷。顿了会儿,敛着眉目说:“知道了。”
琾彬洲冷冷地说:“我在乌昆等你们班师。”
霁慕白再度颔首。
琾彬洲转身飞走了。
霁慕白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幻翼装像一只黑色的飞蛾,变成天边一个小点。
——不对劲。
霁慕白想,既然琾彬洲这么抗拒他们了,怎么可能放心让他直接接触飒铃呢?
他试着把自己带入琾彬洲,突然想到,作为一个习惯玩弄别人感情的人,他没准会设想一个痴心少男被心上人弄死的桥段?
——颇有悲剧色彩吧?
霁慕白也怕自己被毒杀,强忍心底一片恶寒,展开地图研究了一下。
雅山城在西北面,这就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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