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位置。”白皓修一边命令着,一边打开了黑腔!感知者报上具体数字之后,他一个空间跳跃转走,奋起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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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明瑞!”栾洇失去了定位光斑,灵络也不可能有反应,要在厚及膝盖的雪地中把人找出来,只能靠喊:“出来!”
她大面积地控风吹雪,从空中俯瞰,像在洁白的大地上一块块地挖出暗沉的斑坑,胡乱延展着。
能见度太低了,栾洇推开方圆数百丈的雪地,才看见那条被暴风雪掩盖的绥川。
那里似乎有一棵树,树下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栾洇身上冰凉刺骨,直冲过去。
这时远处一道落雷,风雪爆散,有人电火行空地来了。栾洇原地停下,离那树还有三丈远。该恐惧的、戒备的,全都无法滋生,竟是一片死寂!
白皓修转眼越过了她,扑到阚明瑞身边,风压吹开他身上的霜雪,颈动脉的伤口和满身的血暴露出来!白皓修一下子窒息了,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想到的是当年黄夫人倒在血泊中!
这下,栾洇更不敢动。
她僵硬得像个冰雕,袖里藏着毒针,蓄势待发,白皓修则松垮得像一滩烂泥,手扶在阚明瑞的脖子附近,好艰难才落下去。
两个人一站一坐,全都错失了时间,在冻僵的遗体旁边,缄默无言。没过多一会儿,雪连的人、浏城的人,先后朝这边聚拢,撕碎所有的逃避。
白皓修眼光凝聚,找回力气站起身,不在众将领面前失态。但这一动,灵压也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得炸开了。
栾洇骇然向后退了一步,孔延宗等人全情戒备!那冰系的灵压仿佛膨胀拔起的一座山峰,在众人或震惊或恐惧的目光中,白皓修攥紧的拳头指缝里落下一滴滴的血。
噼里啪啦的冰架凝结之声从脚下传来,众人悚然后退,发现是雪地凝冰!吃住他们的脚踝和小腿。坚硬嶙峋质感扩散开去,百里雪原吞入了白皓修的灵压,变成一眼望不到头的冰棱地!
栾洇知道,他在压抑杀心,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孔延宗等人的手全数覆上刀柄,每个人掌下微小的金石摩擦之声汇成一片嗡鸣。相应的,黑天段等人也拔高灵压,冰原上两拨人剑拔弩张,好像踩在了锋利的钢丝绳上。
只等白皓修一声令下。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
……
很多年后白皓修回忆,他对荆州、对万事万物的隐忍始于此刻,心里是后悔的,觉得本该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或者有过更洒脱的机会去放弃。
但人死不能复生是铁律,失去的就再也回不来。而自己一日千里的成长,都建立在那些无法弥补的“过失”之上,这一点他能后悔吗?
白皓修艰难地喘出一口气来,体内流毒,冲向鼻翼、眼眶,发酸发痛,无声地激出眼泪,最终意识海被荒凉和无奈占据了。他俯身将阚明瑞抱起,越过黑天段时,后知后觉地看了这个人一眼。
四道目光交错,撕开一道残忍的真相。
白皓修头也不回地朝雪连走去。
黑天段敛着眉目,抬手制止了部下跟随,栾洇也失魂落魄地赶紧离开。
清静了。
白皓修顿时失去方向,速度拔起,随意而动,仿佛这是他此生最后的自由,最后的任性!
他看到风雪中出现一座荒村,歪歪扭扭的小茅屋在冲他招手,于是毫不犹豫地进去。这时阚明瑞的身子沉得有千钧重,白皓修慌不择路的放下,终于克制不住,跪倒下去,哭了出来。
是炸裂般的悔痛……白皓修再一次怀疑自己不该追求丰功伟绩,但很快就被恨和决心所取代!奇怪的是他不认得自己现在的声音,似乎不是他能发出来的,又仿佛这发自内心的悲声已然扭曲。
只见一滴滴的眼泪落在阚明瑞脸上,将凝结的一层薄霜划开,皮肤也跟雪一样苍白。白皓修抓着阚明瑞冰凉的手腕,又攀着他肩膀,潜意识里的恐惧在发问——
他究竟因何而死呢?
白皓修从泣不成声到崩溃大哭,但又不愿发泄太久,脱下外袍盖在死者身上,找到一个还算完好的陶罐洗净,离开茅屋,拆掉屋顶,只把墙体留下,点燃一把超度之火!
雪地里的白焰像是要把儿时的童话燃尽!
……
火焰熄灭时,天也黑了。
白皓修又看到两年零八个月前他为火化的黄夫人纳骨的情形,看到大块的骨骼和白灰凌乱地刻画原来那个人的痕迹。这时好像有人狠狠踩在他的胸口,压断了他的胸骨和内脏,原来越长大的痛越是蚀骨融心!
白皓修努力平静下来,将所有骨骼碾碎,骨灰纳入陶罐中,然后打开黑腔,没回雪连,而是任由虚兽把他带去了虚圈。在那只有灰白的无天无地之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拔刀驻地,全身克制不住地发抖。
白皓修发出悲痛的长啸:“啊!!”
归墟大阵储蓄的灵子源流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了,又一次的天地冰封,电闪雷鸣,冻结领域清空方圆二十里所有的虚兽!一重重的冰簇自白皓修身边炸开。
他听到本不该听见的回声,被磨不灭的恨碾得无尽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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