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悼文诵读完毕,李瑛把自己感动的涕泪横流,悲痛欲绝。
公孙大娘在旁边忍不住劝谏道:“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莫要再悲伤了。渤海郡公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殿下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一定会感到欣慰。”
李瑛喟叹道:“孤知道高将军的用心不顶用,最重要的是圣人莫要辜负高将军的一片苦心。”
等情绪平复下来,李瑛方才惆怅的带着李泌、公孙大娘等人原路下山。
相比于上山时候的陡峭,下山的路反而更加艰难,路上处处积雪,稍不留神就会打滑,一行人只能小心翼翼的慢行。
就在前几天,李瑛收到了阿史那乌苏从草原送回来的情报,称她与岑参已经追上了徒步前往陇右、安西的突厥降兵,已经按照吩咐带着他们改道前往灵州。
对于李瑛的这个决定,这些突厥人很开心,毕竟灵州也有水土肥沃的草原,距离蒙州不到三千里的路程,相比万里迢迢的安西无疑好了太多。
这让李瑛很高兴,如果能在灵州招募到一万新兵,加上带来的五千人,以及两万突厥人,那灵州可用的兵力就达到了三万五千人。
但李泌觉得这还不够,建议李瑛从蒙州再抽调一万人到灵州来,这样就可以派遣一支队伍进驻萧关,控制这个咽喉要道。
但李瑛觉得突厥新定,宓州留给高适了一万人,览州留给张巡了一万人,若是再把蒙州的三万人抽调一万回来,那草原上的兵力就太单薄了。
虽然大唐的皇帝自己一定会争,但已经获得的民族利益决不能放弃,更不能像狗熊掰棒子那样,前脚掰了后脚扔。
李泌觉得李瑛的思维有道理,便劝李瑛从云州抽调两万人过来。
目前来说,攻打渤海国已经不在李瑛的短期计划之内,所以不用再继续屯集重兵于云州。
于是李瑛立即给杜希望修书一封,让他在云州、朔州、代州等地募兵,争取这个冬天能够招募到一万五千人左右的新兵。
同时,又让杜希望分给雷万春、田神功两万兵马,命两人率部向南穿过雁门关,进入朔州地区,再穿越吕梁山的峡谷进入延州,奔夏州顺着汉长城古道,直抵灵州城下。
这条路虽然稍微崎岖有一些,但只有一千五百里的距离,比绕道草原穿越贺兰山近了将近一半。
在李瑛的计划中,如果真的走到兵变夺嫡的这一步,首先由自己挥师过萧关进入关中,兵锋直指长安。
杜希望自云州挥师南下太原,渡黄河,兵临洛阳。
再命在常山郡发育了两年的老八李琚自河北出兵,作为侧翼协助杜希望夹攻洛阳。
李瑛在平定突厥之后,就收到了李琚的贺书,他在书信中把李瑛夸得功比太宗,武胜刘彻,并说他在镇州已经私下募集了八千亲兵,散布在几个县城秘密操练。
只要李瑛一声令下,无论是北上进攻渤海国,还是南下争夺帝位,他都毫不犹豫的以二哥马首是瞻。
这让李瑛高兴不已,自己布下的棋子终于开始显现作用。
除此之外,李瑛觉得安禄山说不定也能为自己所用。
这家伙是个骨子里野心勃勃的家伙,而且是由自己把他举荐到了平卢节度使的位子上,到时候给他修书一封,让他跟着起兵。
不管安禄山是为了帮助自己也好,为他自己谋取利益也罢,十有八九会起兵响应,跟随自己把这场叛乱搅浑。
只是不知道,将来史书如何定义这场政变?
是称之为“李安之乱”还是“唐王之乱”、亦或是“靖难之役”?
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李瑛认为若是自己获胜了,那这场兵变就是“靖难之役”。
如果失败了,那就是“唐王之乱”!
而且李隆基正在逐渐变得昏庸,霸占杨玉环、逼死高力士,都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如果他和武灵筠的较量再弄的长安腥风血雨,就对自己更加有利,这样势必会让李隆基的威望丧失殆尽,人心向背。
就算武灵筠政变失败被处死,自己依然可以采取她的计划,对天下人宣称李琩是被李隆基毒死的,将杀子夺媳的污水泼到他的头上。
告诉天下人,李隆基害死武氏之后,为了将自己这个唐王灭口,不顾自己的灭国之功,要把自己召回长安处死。
自己这个天策上将被逼无奈,只能起兵讨伐暴君,“诛奸相、清君侧、肃朝纲”,势必会引得天下响应,逼迫李隆基禅让帝位。
“高力士之死为殿下兵变夺嫡又添了一成胜算,如果说之前是四成,那现在至少是五五开了。”
在下山的途中,李泌为了让李瑛从悲痛中走出来,便从另一个方向开导。
李瑛琢磨了下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由感慨道:“这么说来,高将军的死也帮了本王。”
顿了一顿,李瑛又问:“李隆基既然把高力士之死的污水泼向武后,那么皇后党与他的较量只怕已经不远,请先生分析一下这场博弈对我们的影响?”
李泌把袍子裹了一下抵御严寒,试着做出分析。
“若是皇后党侥幸胜出,殿下自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凭借天策上将的权力调集全天下的兵马直取长安,讨伐逆贼,匡扶朝纲。
虽然武灵筠是皇后,李琦是太子,但得位不正,朝野之间不服他们的定然如同汗牛充栋。
殿下提精锐之师直取长安,定然势如破竹,说不定长安城的守军会直接开门倒戈相迎。
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殿下兵变的胜算可以说有九成,天子宝座可谓已是囊中之物……”
“呵呵……只怕武后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李瑛忍不住笑出声来,逐渐将祭奠高力士的悲伤淡忘,边走边道:
“虽然她是则天大圣皇帝的侄孙女,但照着姑奶奶可是差的太多。而且李隆基执政三十年,虽然渐趋昏庸,但他的文韬武略还在,在守株待兔的情况下,皇后党想要政变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臣也是这样认为!”
李泌同意李瑛的分析:“不过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殿下趁着帝后相争的间隙,迅速完成布局,就算圣人顺利铲除了武后党,名誉与实力也会受到损失。
倘若长安城杀戮过重,朝野必然会认为这场政变是由圣人霸占儿媳引起,将会让圣人的威望江河日下,摇摇欲坠。
到那时,殿下再按照计划三路进军,胜算将会再提高一成,甚至两成。”
“哈哈……真是太好了!”
李瑛的情绪逐渐兴奋起来,拍了拍李泌的肩膀说道,“也许天时地利人和都在逐渐向孤倾斜,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李泌连续念叨了几句,忍不住钦佩的五体投地。
“殿下的文采简直堪比李太白,随便一出口,就是足以名垂千古的佳句。”
李瑛被李泌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皮:“呵呵……孤已经好久没有作诗了,今天只是偶感而发。”
穿越者的金手指而已,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李瑛又道:“也许我这位父皇的运势已经离他渐行渐远,就算没有本王起兵逼宫,将来也会有别的人起兵作乱。”
李泌对此深表赞成:“臣以为圣人设置的节度使就是隐患之一,这些节度使不仅掌握着地方的政权与兵权,甚至还有自行募兵,自行征税的权力。
若是中枢一直保持强势,或许还能压制这些藩镇。一旦朝廷出现动荡,那些手握大权的节度使的野心势必就会逐渐膨胀。”
“长源言之有理,若孤能够顺利继位,首先就要改革节度使的制度,趁着各地藩镇尚未坐大,削弱他们的实力。”
两人说话的功夫,便在众侍卫的簇拥下抵达了马鞍山脚下,李瑛与公孙大娘钻进马车,李泌骑马,率部朝灵州返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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