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锐平家境好,有靠山,人脉广,他硬是把对此事不感兴趣的宋玉柱撺掇起来,两人筹集了三十万元。
他们说,剩下的钱让陈子荣筹集,到时候,陈子荣就是预制板厂的老大。
为了光明的未来,为了不愿意放弃的女人,陈子荣不得已再次求助大姐。
准确地说,是求助姐夫。
他撇开大姐,直接给白伟志打了电话。
白伟志说:“你过来说吧,要看你姐的意思,你虽然是我的小舅子,但没有保人不行,你姐愿意做这个保人,我就没问题。”
陈子荣也想当面说,他觉得白伟志挺看重大姐的,只是大姐畏畏缩缩,不愿意帮他这个忙,三人当面,大姐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他了。
黄水县下午有趟去定东市的车,陈子荣已等不上明天了,坐上这趟车去了定东市。
给白伟志打电话,白伟志说:“我们在水玲珑浴园,你来这里找我吧。”
陈子荣打车去了水玲珑浴园门口,却有点犹豫。
他混社会的那些年,也常常出没风月场所,但那时的黄水县,还没有太高档的娱乐场所,从良以后,赚钱不易,自然不敢来这种地方消费。
所以,他犹豫了。
他知道这种地方不仅有洗浴,还有让男人趋之若鹜,让女人深恶痛绝的各种服务,他怕被魏巧梅看到,他不确定魏巧梅是不是来到了定东市。
两人分别时,魏巧梅说过,她不会继续留在黄水县了,也许回农村老家,也许远走高飞。
所以,他临进水玲珑浴园的时候,四处张望了一下,只是没往机动车道上张望,也就没看见赵小禹的桑塔纳。
他觉得自己像个贼。
以前祸害别人家姑娘的时候大摇大摆,现在改邪归正了,反倒鬼鬼祟祟。
推开旋转门,进了大厅,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服务生迎了上来,以一种做作的礼貌和腔调问候着“欢迎光临”。
陈子荣说:“我要上二楼大厅找人,我们约好了的。”
他的话暴露了自己的无知,服务生的热情马上转换成一种不易察觉的耻笑,尽管他是伺候人的底层人,但往往瞧不起连洗浴城都没来过的底层人。
他告诉陈子荣,要先洗浴,换了睡衣后,才能上二楼。
陈子荣把衣服脱在更衣柜里,进浴室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就向服务生要了一身睡衣,上了二楼。
二楼大厅很大,有休息的地方,有吃饭的地方,有按摩的地方,有打扑克下棋的地方,穿着睡衣的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
十来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站着整齐的队伍,接受着一个白衬衫红领带男子的训话,她们异口同声地喊着口号,整齐划一地拍着手,倒很像传销开会时的场景。
在自助餐厅里,陈子荣找到了大姐一家三口,除了大姐陈丽梅,还有姐夫白伟志,以及姐夫和前妻生的大儿子白武,这对父子各自抱着一块大骨头啃着,陈丽梅喝着一杯咖啡。
陈子荣无心吃饭,只拿了几片点心,慢慢地吃着。
简单寒暄几句,白伟志开门见山地问:“要借多少?”
陈子荣知道白伟志有“砍头息”的习惯,也就是说,他要借二十万,拿到手的,并不是二十万,而是少了第一个月的利息;又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免不了还有别的花钱处,预制板厂也不可能一接手就能赢利,便说:“借二十五万吧。”
这样,除了将要付出去的二十万,除了砍掉的头息,他还能盈余一些,可以给白伟志支付几个月的利息。
等到这些钱花完了,预制板厂应该也见到回头钱了。
白伟志愣住了,手里的骨头僵在空中,嘴也停止了咀嚼,想必陈丽梅没告诉他,陈子荣上次要借五十万的事,所以他被惊到了吧。
是啊,陈子荣一个穷光蛋,是谁给他的胆量,敢开口就是二十五万?
过了好一会儿,白伟志才将嘴里的肉咽下去,将没啃完的骨头放到面前的盘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手和嘴,站起来,把一只手按在陈子荣的肩头。
“我先去上个厕所,你好好想想,要借多少,一会儿重说。”
他摇晃着肥胖的身体一离开,他的儿子白武也摇晃着肥胖的身体走了,到那边观摩人家培训小姐去了。
“子荣,”陈丽梅问,“你还真要接手那个预制板厂啊?”
“嗯,”陈子荣点点头,“已经定了,我找了两个合作伙伴,他们出一部分,我出一部分,他们的钱已经到位,就差我的了。”
陈丽梅劝道:“咱们是穷人家的孩子,别总想那些不靠谱的事情,你姐夫认识的人多,我让他给你找个正经工作。”
“姐,”陈子荣热烈地说,“这个事很靠谱,咱们老陈家翻身,全靠这个了。你不用让我姐夫给我找工作,让他借我点钱就行,我保证按月支付利息。”
陈丽梅叹口气:“你以为,凭我一张嘴,就能让你姐夫给你借那么多钱?你高看姐姐了,我在那个家,就是丫鬟女子带钥匙,当家不主事。”
“我姐夫不是说,只要你肯做担保,他就肯给我借钱吗?”
“他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对他来说,钱比我重要多了。你如果借一万两万,我可以跟他说,你一下子借这么多,不是我不说,说了也没用。”
正聊着,白伟志上厕所回来了,坐下来接着啃肉,一边问陈子荣:“怎么样,想好借多少没?”
陈子荣咬了咬牙:“还是借二十五万。”
白伟志笑了,转向陈丽梅:“你弟弟要借二十五万,你敢担保不?”
陈丽梅叹了口气,没说话。
“姐!”陈子荣期待地望着大姐。
陈丽梅又叹了口气:“子荣,太多了,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没法给你担保。”
陈子荣的心里顿时凉透了,姐,你就这么不相信这个弟弟吗?
白伟志收起了笑容,继续啃着肉。
他啃得很仔细,仿佛是个抠门的守财奴,用剔骨刀小心翼翼地将骨头缝里的肉丝抠出来,连指头抹进嘴里;还要把骨头掰成几半,确保不浪费哪怕一根肉丝。
他啃过的骨头,保管狗都懒得舔一口。
他就这样把一块骨头吃干净,舒心惬意地打了个饱嗝,说:“干骨头上的肉最香,所以说,人不如狗精明,糟蹋了最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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