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很嫩,带着点稚气。
天生对女人敏感的金海瞬间被触动了,他将其称为善良,古人谓之怜香惜玉。
他摆摆手说:“安吧安吧。”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得意,开始安装。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女人将那个铁架子,用三道膨胀螺栓,固定在外面的窗台上,再用长杆的套筒板手拧紧,又将锅子安了上去。
接下来是穿线。
女人又拿起了手电钻,说:“还得打个孔,我就不收你钱了。”
她从窗框下面钻了个孔,把线穿了出去。
然后是连接机顶盒,调试电视机。
刚连上线时,也是没信号,女人把一只手探出窗外,轻轻地将锅子动了动,图像出来了,女人又用套筒扳手将螺丝拧紧。
“好了。”女人摘下手套,拍了拍手,“能用用你家卫生间吗?”
金海指指门口,女人进了卫生间,金海坐在床沿上,按着遥控器,台很多,只是没有定东电视台和电影频道。
女人从卫生间出来,甩着两只湿手,也洗了脸,口罩摘下来了。
原来女人只是个女孩,很小的一个女孩,比周若敏还小,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
女孩走过来,从金海手中拿过遥控器,将里面的两节电池抠出来,装进衣兜里,说:“结下账吧。”
金海盯着女孩的衣兜:“电池你得给我吧。”
“电池是南孚的,四块呢,是我自己的。”女孩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电池掏了出来,放在金海手里。
金海将电池重新安回遥控器里,开始掏钱,一边问:“你这活儿挺挣钱啊,不到半小时,二百块钱就到手了。”
“挣点辛苦费罢了,锅子不要钱啊?”女孩接过金海递来的两张钞票,对着窗户照了照,装进衣兜里,又戴上口罩,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
“一个锅子多少钱?”金海问。
他忽然想,反正现在找不到工作,干这个也挺好,工皮一穿,口罩一带,谁也认不出来,最起码暂时能养活自己。
“一百多。”女孩说。
“一百多少?”
“一百二三。”
“需要技术不?”
“当然需要了,我学了三个月呢。”女孩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
“在哪学的?”
“北京,学费交了好几千。”女孩收拾好工具,指指窗外的电视锅,“没事别动它,一般是不会出问题的。有时刮大风,刮得方向不对了,你稍微调调就好了,就这个方向,向南,稍偏西,倾斜的角度是厂家调好的,不要动。”
“锅子是在哪买的?”金海又问。
“干嘛?”
“我也想干这个。”
“别逗了,这又不是什么好活儿。”女孩将帆布包挎在肩上,向门口走去。
“真的。”金海诚恳地说,“只要能挣钱,干什么不行?你就告诉我,锅子是在哪买的?定东市这么大,安锅子的人又这么多,多我一个,又抢不了你的生意。”
他当然不会相信,安个锅子还要交几千块钱的学费,去北京学一回。
他想,只要找到卖锅子的地方,人家肯定会教他咋安。
女孩已拉开了门,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你真的想安?”
“当然了,这两年定东市金融危机,饿不死就是幸运了,每天安个锅子,最起码能挣顿饭钱。”
“市场上不卖的,厂家直发,”女孩说,“但是人家要求一百套起批。”
金海失望地哦了一声,没想到干这么点小活儿,还得投资一万多,再说,一百套锅子也没处放,只得放弃了。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从厂家批发是一百一套,你要是实在想干的话,先出去贴广告,等有了生意,从我这里拿货,我多收你十块钱,你不用囤货,也不用垫钱。”
“安一个锅子能挣多少钱?”金海顿时来了兴趣。
“这就看你的要价了,你这种锅子,价高点能挣一百多点,正版锅子能挣二百多。”
“正版锅和盗版锅区别大吗?”
“正版锅多几个台,盗版锅有时可能被锁。”
“被锁是什么意思?”
“人家把信号锁死了,看不上了。”
“正版锅子从你那里拿货多少钱?”
女孩默算了一会儿:“二百八,哦,给你加十块,二百九。”
“你一天能安几个?”金海又问。
“不一定,最多的一天,我安了三十多个,但有的时候,一个也安不出去,不过这种时候很少,一般来说,每天怎么也能安十来八个,就看你的广告贴得多不多了。”
金海盘算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要干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你的库房在哪?我到时候去哪取货?”
“到时候打电话吧。”女孩说,“你过来,我给你说,咋贴广告。”
金海走到门口。
女孩指着楼道两面墙上的各种涂鸦说:“那种拿笔写的,看上去挺大的,但写得太慢了,写得多了,脑子僵了,容易写错号码;盖章子那种不太好用,有时用得力气小了,电话号码就可能盖不全,再者说也不显眼。你就像我那么贴,印点背胶纸,一张纸能印五条,你自己用小刀划开来,到时候一搓,就撕下来了,贴得很快。”
她对这项工作似乎颇为精通,说得头头是道。
“像这种公寓楼,你在楼道里多贴几张,最起码站在这里,能看到那里有一张。一般的住宅楼,每层贴一张就行了。如果是电梯楼,你坐上电梯,直接上到顶层,然后走步梯下楼,一边下楼一边贴,贴在显眼的位置。老旧小区就别贴了,八成都安装了有线,新小区大部分都没安装。你到了一个小区,先在外面看看,假如有人家在外面安了锅子,就说明这个小区没装有线,就能贴。你提个漂亮点的手提袋,把广告装进袋子里,别让物业的人看见。”
停顿了一下,“还有,我的不传之秘,你贴广告的时候,拿一支记号笔,把别人的号码随便涂改一下,生意就全是你的了……”
正说着,电话来了,女孩接起,又是要安锅子的,商量完价钱,问了地址,挂了电话,女孩说:“其实这个活儿,比上班强多了,说辛苦也不辛苦,安一个锅子最多半小时,关键是自由。”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稚气的得意,拍拍自己的胳膊,“这是绒衫厂的工皮,我以前在那里上过班,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多少钱——不说了,又得忙了。”
她把帆布包从肩上摘下来,放在地上。
“我给你说说,你需要准备些什么工具。”
“等等,我找个笔记一下。”金海忙不迭地跑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了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又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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