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史承良无知者无畏的神色,陈韶道:“你们的爹是高汉的事,史兴知不知道?”
史承良怪笑道:“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娘可是高夫人的侄女,如果不是高山长不想被人诟病,哪里轮得上他去娶?”
陈韶看着他扭曲的嘴脸,“史承安呢,史承安是谁的孩子?”
“他?”史承良怪笑声更大,“伍桃那小荡妇陪过的人没有八个,也有五个,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小杂种是谁的孩子,我又怎么知道?不过说起来,伍桃那小荡妇长得不怎么样,勾人的本事可不小,等哪日大人得空,不妨……”
陈韶淡声问道:“不妨什么?”
史承良挤眉弄眼道:“都是男人,大人何必装傻充愣。”
“你说得也对。”陈韶笑两声,问他道,“既然你们的爹不是史兴,那也没有必要替他遮掩了。说吧,你们都是怎么配合他出去杀人的?”
“他杀人?”史承良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肆无忌惮地朝着史承光大笑道,“那老东西杀人?哈哈哈哈,他要有胆子杀人,第一个要杀的就得是我们吧?”
还算有自知之明,陈韶敲一敲惊堂木,“这些年,外面闹得纷纷攘攘的杀人案,都是他犯下的。你们与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他何时在家,何时不在家,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你们肯定搞错了,他不可能杀人。”史承良信誓旦旦地说道,“说他杀人,还不如说我杀人呢。”
“那么,是你杀的人?”陈韶问。
“我为什么要杀人?”史承良不以为然地笑两声,“行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羽林卫拦住他们的去路。
史承良不满地推向他们:“你们干什么!”
羽林卫可没有好脾气的人,一脚将他踢跪在地上后,便拔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史承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嘴上却没有闲着,“你们是不是活腻了,我爹可是高山长!”
“你爹是高山长,我知道了。”陈韶心平气和地说道,“再不好好回话,我会将你的人头送去给高山长,让他好好安葬你,放心吧。”
剑刃压着脖子,冰凉的触感让史承良终于害怕了。这回,都不用陈韶再问,他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老东西为给那些贱民改善伙食,经常在外面做散活不回家。大人不信,可以去找那些贱民对质。”
陈韶问:“他都在哪里做散活?”
史承良原本想答不知道,感受到剑刃似乎已经割破皮肤,忙叫道:“货行,他经常在码头给货行搬运货物。”
“带下去吧。”陈韶吩咐,“将他们和高山长关在一起,让他们父子好好团聚。”
“高山长也被抓了?不可能,他可是太学的山长……”
“有什么不可能的?连张大人都被关进了大牢,高山长算什么!”衙役们上前来,也不管他们的身份如何,拖着他们就走。
“简直岂有此理!”看着史承良远去的背影,蝉衣恼恨道,“不过一个小小山长,就让他们在公子跟前如此嚣张,平日里面对百姓,还不知道如何狂妄!”
“他可不是小小的山长,”李天流慢悠悠道,“他可是掌握着一郡学子的前程。”
蝉衣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李天流依旧是慢悠悠的语气,“我只是想提醒你,洪源郡的学子,只要有心科考入仕,都得经过他的手。而且你别忘了……”
李天流的目光落在案台上的玉佩上,“他这些玉佩是从谁的手里买的。”
傅九肃然道:“我就早说过张大人看着就不是好人。”
蝉衣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陈韶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她第二个审的是现任史夫人伍桃和她的儿子史承安。
伍桃的模样并不出挑,但天生的风流媚态,让她仅仅跪在那里,已十分动人。史承安依偎在她身边,虽只有六岁,但眉眼都染着狠厉。
看着陆续回来的刘德明和去马场调查的羽林卫,陈韶开门见山道:“史夫人知道我为何会请来太守府吗?”
伍桃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过人称她为史夫人了,稍稍愣了一下,才恭敬地磕头回道:“妾身……草民愚钝,还望大人告知。”
“那我问你,”陈韶道,“你和史夫子买的宅院在哪条街,哪个巷子?”
“宅院,他买了宅院?”伍桃自嘲笑道,“他果然没有与我交心。”
听着她悲凉的哭音,陈韶缓声问道:“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他买宅院一事?”
伍桃摇一摇头,“草民不知。”
“可据姜子林等人招供,”陈韶顿一顿后,才说道,“史夫子的月俸都如数交给了你,如果你不知道,那他哪里来的钱买宅院?”
伍桃指尖微微一蜷,好半晌才道:“草民已经许久未曾拿过他的月俸了。”
明知道答案,陈韶还是问道:“不拿他的月俸,那你用什么?”
伍桃的指尖再次蜷一蜷,又好半晌后,才缓缓地说道:“草民自知不是好人,草民也不为自己辩解,可草民只是个女子。草民的爹早早去了,草民的娘为此哭瞎了双眼,草民的哥哥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痛,家里的重担全都压在草民一个弱女子身上。草民再怎么起早贪黑,也只能勉强解决温饱,想要给娘和哥哥看病、吃药,根本不敢想。
“草民经姜大哥保媒嫁给史夫子后,也曾想过好好过日子。他有一两银子的月俸,如果省着些花,也勉强够用。可他还有两个日日都要饮酒作乐的儿子,那一两银子的月俸落在草民的手里往往不到半日,就会被他们抢去。草民向史夫子哭诉,可他只会让草民忍着,草民可以忍,可草民的娘和哥哥怎么办?他们没钱看病,就只能等死。
“草民为了给娘和哥哥看病、吃药嫁给史夫子,自然也愿意为他们做别的事。所以草民不怪姜大哥,一切都是草民心甘情愿。”
陈韶心底悲叹,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与史夫子好歹是夫妻,他在外杀人,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你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发现,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以不计较你的所作所为。”
“史夫子杀人?”伍桃惊诧地抬起头,随后又摇头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杀人。”
陈韶问道:“为何不可能?”
伍桃凄然道:“他要是敢杀人,如何忍得我们那样对他?”
陈韶看着她:“高山长、罗监院威胁他的事,你不知道?”
伍桃愣了一下后,沉默了。
就在陈韶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却滚下两行眼泪,缓缓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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