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丰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平安县,还有人敢对他下手。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平安县一手遮天,就算是刘治也得避开他的锋芒,没有人敢触他的霉头。
想朝自己下黑手的人有不少,但是他们没有证据,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是平头百姓吗?他是革委会二把手,不是谁红口白牙,想冤枉就能冤枉的。
他很有自信。
所以公安上门把他带走的时候,他心里一点也不慌。
刘治走进审讯室,看到的便是徐海丰一副无所畏惧的大爷样,他满不在乎的朝着刘治露出一个微笑。
其实徐海丰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刘治的为人他还是了解几分的,这老货看着慈眉善目的,但是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刘主任,这是闹哪一出啊!难道有人举报我?还是说你……终于有了危机感,想要先下手为强啊?”徐海丰笑的特别欠揍,好像笃定刘治不敢把他怎么样似的。
刘治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黑色笔记本,轻轻地放到了桌上,向前推了推,并在上面敲了两下。
徐海丰瞳孔猛然一缩,再也坐不住了。
他腾地站起来,脸色苍白,眼珠子都要暴出来了,“姓刘的,你好本事,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你暗地里阴老子。”
这本子里,记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还有很多不能见光的账。
刘治轻哼一声,仿佛不屑与他交谈一样。
成王败寇,平安县从此以后又是姓刘的天下了。
徐海丰想到这儿,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他颓然地跌坐回椅子里,缓缓地闭上眼睛。
全完了。
徐海丰因收受贿赂、纵人行凶,思想,作风等一系列问题落马了,在他家里发现了大量的赃款,赃物,这一次他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姜颜恢复了自由。
她本来就是无辜的,被徐海丰非法囚禁,逼婚,这也是一项罪名。
还有人专门找姜颜谈话,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就让她离开了。
但姜颜是谁啊,她反手又是一个实名举报,这回举报的是石大磊。
“同志,昨天是我继父石大磊去找的徐海丰,两人私下达成协议,徐家要用高额彩礼买断我和石家的关系,让我嫁给石天,石大磊相当于是把我卖给徐家了。”
她顿了顿,又道:“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他们这是非法交易,买卖人口,您说是不是?”
在革委会干工作的,都喜欢上纲上线,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工作内容都是无中生有。
来的是刘治的人,巴不得给徐海丰多上点眼药,于是很详细地将姜颜的话记下来,还向她保证一定会彻查。
她离开革委会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姜颜在走廊里看到了张胜,二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她冲着张胜笑了笑,“我就说过他没机会了。”
张胜打了一个激灵,看向姜颜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忌惮。
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让盘踞平安县的徐老虎落了马,这个女人,绝不能招惹,谁碰谁死。
姜颜离开革委会后,并没有回石家,而是直接去了县医院。
金护士长看见她特别高兴,这是一个好苗子啊,理论扎实,动手能力强,好好培养一下,未来肯定是位十分优秀的护士。
“小姜来了,是过来报到的吗?”
姜颜一脸愧色地道:“护士长,我是有事想……求您。”她低着头,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与原主一般无二。
金霞见她这样,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把姜颜带到没有人的值班室,还给她倒了杯水。
“小姜,你坐,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姜颜握着水杯,鼓起勇气道:“护士长,你能不能帮我,帮我把这个工作卖了呀,我得下乡,所以……”
“小姜,你考上了县医院,就是有工作的人,符合政策,不用下乡了。”
姜颜不说话,一直低着头。
金霞一把年纪了,看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懂的。
“是不是有人逼你下乡?”
姜颜抬起头,眼圈都红了,“护士长,我妈让我把工作让给我继姐,她给我报名下乡了,所以我非走不可。工作……”
她咬了咬唇,“我不想便宜别人,宁愿卖了把钱带到乡下去。”
这傻孩子。
金霞连忙道:“你不用内疚,你想得对,这是你自己考上的,别人没有权力替你做决定。”
金霞是个热心肠,对姜颜的印象也非常好,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工作的事情求到她这儿,卖工作这件事情对金霞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
“真的要卖?”
姜颜点了点头,“拿着这钱下乡,我也不用担心生活问题了。”
“好,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我一下。”
“给你添麻烦了护士长。”
“小事,等着吧。”
金霞出了值班室,很快找到科里的一个圆脸护士,“陈芳,你过来一下。”
两个人在角落里说了几句话,小护士激动地回直蹦,没一会儿就换了衣裳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人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中年妇女。
金霞带着她们找到姜颜,把事情说了一下。
“我们科的护士陈芳。她表妹也到下乡的岁数了,工作不好安排,正愁呢。”金霞道:“这个工作,你想卖多少钱?”
陈芳和她舅妈也竖起耳朵听着,生怕姜颜狮子大开口。
她们就带了八百块钱,再多就掏不起了,只能认命了。
“八百吧。”这个价格不高不低,很好出手。医院的工作最吃香了,哪怕是个小护士,也能让人争破头。
姜颜本来就是要下乡的,也算给金霞一个面子,没多要。
陈芳和她舅妈都高兴坏了,一口答应下来。
有金霞领着,手续办得很顺利。
姜颜拿到八百块钱,陈芳的舅妈高兴得一个劲儿的向她道谢。这才是一个正常的母亲,处处为儿女着想,而不是像杨红英那样,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然后一块一块卖了。
九点整,姜颜辞别了金护士长,离开县医院,去了知青办。
接待姜颜的工作人员很热情。
现在是七二年,下乡浪潮大不如前,主动报名下乡的人不说绝无仅有,但也绝对不多。
“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
工作人员拿出登记表,准备登记,还和颜悦色地跟她说道:“你运气真好,墨省还有最后一个名额,给你吧。”
这真是意外之喜,能去墨省最好不过了。
墨省在东北,是粮食大省,经济遥遥领先,工业放眼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比其他地方好。
“同志,是这样的。我有个妹妹,之前来报过名了,只不过她去的是大西北……”那是最苦的地方。
姜颜露出几分不忍之色,“同志,我继妹身体不好,你看能不能给我们换换?我去大西北,让她去墨省吧。”
“啥?西北那地方,你了解吗?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去了怕是要吃苦头的。”
姜颜只道:“我继妹在我们家没少受委屈,后娘带过来的孩子,别说我们欺负她,我去西北,让她去墨省,您帮帮我吧。”
工作人员见她这么坚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继妹叫什么名字?”
“她叫姜颜。”姜颜勾了勾唇,“我叫石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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