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赌上了四分之三的神力,最后将山神和一块魑魅碎片共同封印在一口井中。
魑魅带来的异动消失,天横山重归于平静。
惊蛰心力交瘁,和它打了上千年交道,依旧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处理完魑魅后,惊蛰一刻也不敢耽误,薛鸣宴依旧昏迷不醒,再拖下去,毒素会腐蚀他的神经,就算醒来多半会变成一个傻子。
它还剩下一丁点神力,渡给他之后自己会完完全全变成小猫咪,神力和神性尽失。
以前的它会扪心自问,为了一个人类这么做值得吗?人的生命本就脆弱不堪,下一秒的意外就能送走他们。
如果不救,惊蛰心里会升起名为愧疚的感情,这是前所未有的滋味,像是有一块石头堵在它的心口,迸发出酸涩的味道。
行走在人世间功力没啥长进,人的情感学会不少。
惊蛰将最后一丝渡给薛鸣宴,它抹除了薛鸣宴碰见魑魅和被蘑菇头们袭击的记忆,只保留了让他去找人封印天横山。
它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和普通小猫咪没什么区别,做一只小猫咪没什么不好的,惊蛰想。
现在可以好好享受人世间的冷暖情长了吧,没有包袱。
薛鸣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它跑下山去找薛父,咬着他的裤腿示意跟自己走。
薛父显然不理解它的意思:“哪来的小猫。”有点眼熟。
它急的就差开口说话了,薛父始终没有动静。
还是薛母看出了不对劲:“要不跟上去看看吧,万一它想求助呢?”
薛父半信半疑跟着它上山,惊蛰走的很快,不一会就带领薛父看见倒在地上的薛鸣宴。
“阿宴!”薛父抱起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薛鸣宴身上的毒素已解,皮肤回归白皙的状态,他的记忆在格式化,需过段时间才能醒来。
多亏那只猫了,薛父回头寻找惊蛰的踪迹,身后却空无一物。
一定是神兽大人显灵,薛父将此迹象归功于惊蛰,背着薛鸣宴下山了。
它悄咪咪跟在薛父身后下山,不亲眼看到薛鸣宴醒来它不放心。
“我怎么在这里?”薛鸣宴支起身揉揉脑袋,他好像是要交代什么事情:“对了,神兽大人说要把天横山封印起来。”
“为什么要封印?”薛父不解。
对啊,为什么要封印,薛鸣宴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这是神兽大人交代给他的事。
“我也不知道……”薛鸣宴在天横山好好的,一转眼怎么到了房间。
“你还记得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好端端怎么会晕?”薛母担心地看着他。
“不记得了。”薛鸣宴摇摇头,有一段记忆缺失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先好好休息吧。”薛父和一行人退出去,留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惊蛰站在窗户外面目睹一切,原谅它自作主张把记忆抹除了,以及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对它来说是好事,惊蛰才不想看见薛鸣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旧事重演。
嗯……也许吧。
三日后。
惊蛰还没有离开,今天是薛鸣宴参加低阶为怨师考核的日子,在薛父的苦口婆心之下他抱着重在参与的念头去的。
当考试进行时,他下笔如有神,一鼓作气提前画完了考核的所有符术。
从不被看好的陪跑选手到一鸣惊人的黑马冠军,薛鸣宴的名字意料之外的出现在榜首。
薛鸣宴回到家时依旧处于未缓过神的状态,他不仅是第一名,还远超第二名二十多分,离满分的水准差了三分。
按照规定,离满分差五分之内的人可直接参与中阶为怨师的考核,无需等待下一年。
薛父薛母收到协会亲自上门报给他们的喜讯是反复确认是不是重名了,就连薛父也是始料未及的。
惊蛰趴在房顶听着下方欢呼雀跃,懒懒翻了个身,只有它知道,为何薛鸣宴一夜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它在等待封印的完工,完工之日它不再有所顾忌。
薛鸣宴此刻最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惊蛰,趁着封印尚未完成,他再次踏入了天横山。
山中寂静,薛鸣宴往他们经常待的地方走去,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落空。
应该是去别的地方了吧,薛鸣宴在山中呼喊,声音在群山之中回荡,响应他的只有空谷悠长的回音。
惊蛰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薛鸣宴跑遍所有能达到的地方,发了疯一般寻找它的踪迹,哪怕看见一根毛都好。
偏偏它就此凭空消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薛鸣宴有些累了,坐在原地休息,手里的成绩单被他的汗水浸湿,他头一回失去成功的喜悦。
比起用朋友形容它,薛鸣宴认为它是一个好老师,教会他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惊蛰不愿看到的场景还是上演了,薛鸣宴抱着腿坐在原地大哭,和小时候象征性的嚎几嗓子不同。
他哭到声嘶力竭,喉咙干涸,眼睛红肿仍不死心,妄想着惊蛰会突然出现然后说一句逗他玩的。
别哭了,把天横山哭倒了它也不会出现的,惊蛰捂住耳朵,让他发泄一会吧,至少比闷在心里舒坦。
时间会抚平所有伤痛,剩下的交给时间好了。
其实这种情绪,在季屿离世的那天惊蛰心里也出现过,不过它不会哭也不会发泄,所以它挺羡慕人类能表达自己的感情,它暂时还做不到。
惊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薛鸣宴的哭声。
它孤独的坐了一会,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大家都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现在离开惊蛰以后才不会觉得难受,毕竟他的寿命比季屿短多了。
结束是新的开始,对它来说,对薛鸣宴来说,对所有人来说都一样。
不知道在它漫长的生命里还会遇见谁,一直往下走会有答案。
惊蛰在山林葱郁时离开,奔赴下一场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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