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人潮在山道中撞在了一起。
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
冲在最前方的十余骑凶猛无比,纵马跃入人群中后,左冲右突,试图搅乱步兵阵型。
光凭这一点,就让金正对其另眼相看。
这年头,多的是骑兵不敢直冲步军大阵,而是纵骑围射,试图用最省力、伤亡最小的方式解决敌人。
但硬碰硬的战斗总要打的,敌军素养、战场地形、双方士气等因素不可捉摸,有时候赶上了,就要有大量死人、猛冲猛打的勇气。
东平府兵们也十分勇猛,在让当先驰突而入的十余骑破阵而入后,后续人马没有一哄而散,而是大呼酣战,人人争相上前。
陈金根抬手一箭,将一名冲得最猛的敌骑射落马下。
此人一时未死,刚想起身,就被无数双军靴践踏而过,牙门军老兵们怒吼着越过他残破不堪的身躯,奋勇向前、向前、再向前。
“哗啦啦!”又一股敌骑冲至,前方的刀盾手、长枪兵没站稳,倒下去了一大片。
有人再也没起身,有人跌跌撞撞起身,再被疾驰而至的敌骑撞飞。
更多的人则身形不稳,被挤压撞向了后方,但踉跄后退之时,他们仍下意识把长枪前刺,将一名又一名敌骑刺落马下。
被他们挤压着的后续人马焦急万分,破口大骂,有人急躁起来,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袍泽,越众而出,迎着冲过来的敌骑,咬牙捅出步槊。
敌骑正在前冲,一时不防,直接被刺中胸口,锋利的槊刃瞬间捅穿了薄如纸翼的皮甲,透背而出。而捅刺他的人也被战马前冲巨大的惯性给撞倒在地,半晌起不了身。
窦于真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
骑兵冲步兵,有一个关键节点,那就是当骑兵冒着巨大伤亡冲入步阵,制造混乱的时候,后方尚未接战的敌方步兵主力是什么作为?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他们转身溃逃,次理想的情况下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不惧骑兵冲锋,争相向前,与破阵而入的骑兵肉搏厮杀。
他今天遇到了最坏的情况!
这股晋军看着不那么正规,因为武器都不统一,各色都有,五花八门,但配合十分默契,更兼勇猛无匹,好像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一样,怒吼酣战之声几乎响彻整個山谷。
冲锋的百余骑已经走不动了,顿在原地。
长柯斧一劈,鲜血飙出去老远。
木棓一砸,胸口碎裂,一声不吭倒地。
钩镰枪已经不去勾马腿了,有人直接上举,把人从马背上勾下来,其他人一拥而上,乱刃分尸。
更有骑兵战技娴熟,连杀几名晋军步卒,但打着打着,战马四蹄一软,轰然倒地,此人很快消失在了晋军人潮之中。
山道上的人马尸体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已经没法再冲了。
窦于真只稍一犹豫,晋军步卒就已越过满地的人马尸体,大吼着冲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攻右侧(晋军左侧)山坡的骑兵也退了下来,前后损失百余骑,没攻动。
窦于真不再犹豫,直接下令撤退。
两千余鲜卑骑兵立刻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向后奔去。
金正将此景尽收眼底,道:“给我追!追到底,不要停!”
随军而来的五百羯骑立刻领命,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从右侧山岭间兜了一个圈子。
大野龙骧府部曲督秦三快速穿戴好盔甲,拿起骨哨吹了一声。
顷刻之间,大量左飞龙卫的府兵朝他奔了过来。
部曲们眼疾手快,将一把把缰绳递到他们手里。
来一人,牵过去一匹马。
也不管是谁的马了,府兵们翻身而上,看着认旗所在方向,各自汇集。
片刻之后,一股又一股府兵策马而出,跟在羯骑身后,奋勇追击。
追出去十余里后,鲜卑人分出一部反冲击。
羯骑迂回包抄,上山下坂,且驰且射。
飞龙卫步卒下马结阵,从正面直扑而至,大破之,再斩首百余级。
战斗结束后,所有人再度上马,缀在敌军身后,追击不停。
傍晚时分,又抓住一股反冲的鲜卑骑兵,败之,杀贼近百。
直到远远看见了敌军大队,这才停止追击,就地上山布防,等待后续主力赶来。
而在同一天,贺兰蔼头亲率万五千余骑,半途转道,溯吐文水(今马营河)而上,穿越了重重山区,抵达了平坦的马邑郡地界。
随军携带的粮草并不多,不过七八日罢了,贺兰蔼头没有丝毫犹豫,下令直扑阴馆县而去。
而邱敦氏统率的第三路鲜卑骑兵七千人,折向了西边的山里,并未与其他两路取得联系,他们的目标是马邑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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