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长叹,萧天洛就想拍自己一脑壳,太心急上眼药,忘记眼前这位致力于打破门第、出身偏见,这黄归恰好就是其中代表。
他若不犯下大错,皇帝也好,丞相也罢,都会留着他来做这标杆式的人物。
黄归虽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但他的出身也成了他最好的护身符,实在令人愕然。
萧天洛识趣地不再引战火,转而与高相讨论起正事。
另一头,秦齐既然打定主意要跑路,就一门心思地准备用具,先是让手下的人迅速搜集竹子制成的篓子,又要准备些最不起眼的马车,甚至牛车、驴车也拉来凑数。
秦齐忙得团团转,成日还要担心这个暂时歇脚的地方被发现,日夜难安,竟变得削瘦。
好在手下还有两名得力干将,他们最精通这种事情,两日下来就将物件备齐,只等离开。
天乘教教徒虽然不少,但真正的核心人员也不过一百来号人,这其中有胆小的自行离去,投奔远在他乡的亲人,剩下的则是为了天乘教揽来的那些金银珠宝,不肯舍财。
于是一帮人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一起奔向黑风崖,想法子逃掉追踪,再占山为王。
或是另寻他处,找一个逍遥地方安享余生。
看到准备齐全的物件,秦齐终于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准备摸黑出发,待到天明之时刚好到达黑风崖,那地方太过险峻,夜间登山恐怕风险重重。
归根结底是为了带着这批东西离开,怎么能让自己出事,人都不在,就是金山银山也享受不了,有个屁用。
清点完人数,秦齐的脸色黑下来:“树倒猢狲散,老子还没有死绝呢,他们就跑了。”
秦老六咬咬牙,道:“一共走了三十七个,随他们去,胆小如鼠,能有什么大前程。”
“剩下了七十来号人,也足够用了,”秦老九显得乐观不少:“教主,咱们准备准备?”
这鬼地方待着太不安生,他们人也不少,太过醒目。
秦齐迫不及待地等到天黑,这才一声令下,如同大军行军,立刻开拔!
要说这夜里行走就是安心些,四周乌漆麻黑,也觉得自己被隐于黑暗之中,秦齐心眼多,自己没有打头阵,也没有跟在队伍后面,而是乘坐在最中央的马车里。
秦老九与秦老六与他同乘一车,马车上还有一个硕大的箱子,里面摆的是整齐的金条。
没有什么比金子更能成为硬通货,秦齐自打开教以来,敛来的财物能换成金条的全部换过来,平时为了方便使用才会弄成银子,要论最值钱的,也就是这一大箱。
这一箱子一个人抱不起来,起码得两个人一起抬,秦齐脚踩在箱子上,两眼猩红。
这模样像极了死守着金条的兽,后面的马车里堆放着粮食,采购来的必须生活用品,银子自然也在其中,还有些金银首饰等等。
秦齐知道人心难测,最值钱的箱子自行看管,剩下的则挑了些他认为尚且值得信任的人看管,这帮人里难免会有些唯利是图的,见状不妙背叛他。
比起已经跑掉的那些人,留下的这些才最可怕。
夜色深沉,这列车队在夜色中倒也算顺当地朝黑风崖而去,车轮在静谧的夜里咣咣响。
这晃动的声音不知为何让秦齐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外面的漆黑夜色下一切都像鬼祟的影子,好像会活过来一样,他索性不再看外面,双手抱在胸前。
秦老六和秦老九都瞧出了他的躁郁不安,不禁想到两人初遇到秦齐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所在的山头被官兵围剿,他们俩死里逃生,一身血污跑到了十几里以外的山间,直接上了半山腰上,体力不支下倒下。
醒来以后才发现他们俩躺在一个山洞里,里头生着火,还摆着食物和水。
当时还是和尚的秦齐救下了他们,他比他们俩的年纪还要小一截,但做事出乎意料地老练,他会从寺庙里带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出来给他们,还会藏起斋食送给他俩。
从来都是锦上添花者众,但雪中送炭者寥寥,两个亡命之徒就从小和尚身上感觉到了久未尝到的善意,养好伤以后,两人准备走的时候,秦齐提出了一个要求——带上他。
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为何秦齐在接触过他们两个土匪后毅然决然地还俗。
反正他们仨人从此秤不离砣,彻底地捆绑在一起,不仅如此,原本年纪最小的秦齐倒成了真正的主心骨,干出了如今的大事业。
他们现在捞到的好处可比当土匪的时候强太多了,就是不懂为什么好好的路数不走,非要和朝廷作对,尤其要狠狠地针对那些朝廷派来的官员,这下好,又要疲于逃命保财。
秦齐没顾得上这两兄弟在想什么,所有人里也就他们二人能登上他的信任名单,他长叹一声,手指在腿上轻轻地叩着,听着马车行驶的声音,终于心急了。
“还要多久到达黑风崖?”秦齐知道这条路不太好走,一路上全是铺的石子儿,车轮轧过去的时候那摩擦声擦得他心里难受得很,有什么东西被按住,动弹不得。
“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快了。”秦老九手心也冒着汗,虽然确定后面没有追兵还是紧张。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夜色放大了所有的声音,就算是有些困意也没有心思睡。
秦齐闭上眼睛,在终于能隐约瞧见月色下的山影时,困乏无比的他终于来了些精神。
等躲进去后,要么借着这天然的好地势躲起来,要么就找出另外一条离开的道,尽早开辟,总有逃出生天的法子,他嘴角轻轻扬起:“可惜。”
“可惜什么?”
“当初就应该将那些人全毒死,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秦齐脸上的笑意有些狰狞:“知县大人还是豁不出去,想着自己头顶的乌纱帽,现在不知道吐露了多少我们的事情。”
“都这时候了,往事不必再提了。”秦老六刚出口就感觉马车的速度变慢。
他立刻掀开马车帘子,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马车夫也是一头雾水,正要扭头回话,嗖地一声,凌空一支箭羽几射进他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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