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红颜酒馆客人陆陆续续褪去。
长长的走廊,几何图形的植被,月色不浓,烛火也淡,走在路上的温行鹤脸上的笑容保持着。
拐了个弯,他停下脚步。
回头,目光穿过走廊通道看向侧门的小道,能看到外头的马车陆陆续续在离开。
章片裘的身影在狭小的侧门位置停留了下,他怀里抱着画和林则徐的书信,身后跟着穿着红色蓬蓬裙的酒店老板娘琳娜。
几个买家走过来,与琳娜热情地交谈,边交谈,边很礼貌地冲着章片裘点了点头。
“老子打了一辈子的雁,怎么让一只小家雀啄了眼?”温行鹤眉头皱了皱,骂了句。
拍卖林公的书信一幕刚刚过去不久,可或许是太让他震惊,明明就刚刚发生的事,记忆却透着朦胧。
晕乎乎的,像醉了酒。
闭眼,温行鹤伸出手捏了捏鼻梁。
就在刚刚过去的不到一小时,伴随着工作人员一句“大清国林则徐献给英国女王书信草稿一封”,话音刚落,这厮就拍了。
“100磅”琳娜的声音震惊全场。
100磅?!
想到这,温行鹤只觉得身体一阵又一阵地发热,他抬头看了看,树叶舞动,明明秋凉。
喊出100磅的琳娜,与之前那幅拍沈铨的画时装出的不乐意的模样截然不同,开口就没给后头的人跟价的机会。
全场哗然。
连站在台前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竟迟迟忘记继续询价和落锤。
“他也不需要,且没必要没资格捐赠啊,拍林公的书信,作甚?”
老道的温行鹤在这一刻虽震撼,但没慌,他立刻看了眼藏在买家中的自己人,暗示他抬价。
林则徐的书信草稿拍卖,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告诉他人,他温行鹤这有很多适合捐赠给英女王的好东西。
顶层那些希望有好东西能捐赠给英女王的贵族,他得想办法结交;这些中不溜秋的,也得抓着。
让这么个小酒馆的人拍走了,算个什么事?
“120磅!”自己人举杯追价。
全场躁动了起来。/apk/
欧洲人当然是认识林则徐的,就像认识僧格林沁一样。
“林则徐……那个一把火烧了我们几百万斤鸦片的大清国人吗?”
“是,杜莎夫人蜡像馆,我还去看了呢……”
哪怕此时的1860年,林则徐已经去世了整整10年,酒馆里买家们谈起他,依旧是又敬又酸。
林则徐,这个一把火烧了英国238万公斤鸦片的男人,在1842年,就有了杜莎夫人蜡像馆专门定制的蜡像,且放在门口最重要的位置。
要知道,当时的蜡像馆除了法国王室成员、伏尔泰、卢梭,还有美国的诸多政治家、科学家等。
瞧瞧,他们就是这样,谁能打服他们,他们服谁。
当然了,当时的宣传语也是酸得不行:林则徐,250万英镑英国财产的销毁者。
但哪怕如此,过了这么久,他的书信草稿虽然有一定保存价值,但小酒馆的买家们不会花100多磅来买下这张薄薄的纸。
“买下来捐赠,挺好的。”
“喊到120磅了,这买点皇室珠宝捐赠,更好。”
“博物馆已经有了这位给英女王的正式信函,这只是草稿而已,不值这个钱。”
买家们议论纷纷,目光纷纷看向了章片裘——此时的他们都知道,并非章片裘听琳娜的,而是琳娜这个寡妇听那个唐人的。
他,会追价吗?
大家饶有兴趣,连喝酒的都没几个,声音也静了下来。
温行鹤记得这一幕,章片裘那年轻人目光看向他,脱帽致敬了下后,冲着琳娜点了点头。
“200磅!”琳娜的声音抖得厉害,脸也红透了,她高举着酒杯,喊出了天价。
回忆到这,温行鹤打了个寒颤。
秋风正紧,方才一生汗,凉风起,浑身便冷了。
“义父,我派人盯着他了。”温默走了过来,压低声音。
“派的谁?”温行鹤问道。
“赵师傅。”温默回道。
“不,派许师傅去。”温行鹤说道。/
温默浓密的睫毛飞速地眨了下,几乎是无意识的,她的目光也透过这条长长的走廊、几何的植被、狭长的侧门走道。
此时,章片裘已经上了马车,坐在外头持着马鞭的是一个高大的东方人,她已经摸清楚了,那个东方人叫李,是琳娜的伙计。
居然派许师傅,温默意识到了温行鹤的重视程度。
许师傅是舞狮队伍里舞黑狮狮头的角色,带过来的打帮老大,成熟稳重又经验丰富,是温行鹤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
“真奇怪,他拍了林公的书信,拿去做什么呢?”温默嘀咕着,看向义父。
不管他拿去做什么,风头是出尽了。
原本,拿出林公的书信就是为了让收集历史研究类文物的人知道,他红颜酒馆这有这方面的好东西,如今,让他借了势。
“老子打了一辈子的雁,怎么可能让一只小家雀啄了眼?不急。”温行鹤整了整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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