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 但有些事情却有必须要有证据。
眼下的问题就是,那个蒙古喇嘛口口声声说是三阿哥胤祦派他去蛊惑大阿哥胤禔魇镇太子, 但却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来。
就凭他的话自然不可能给三阿哥胤祦定罪, 但大阿哥胤禔却不依不饶,他自己倒霉了, 还想拉一个人下马。
这种情况, 拼的就是圣宠。
有圣宠的人, 皇上会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 没圣宠的人, 恐怕直接就会被扣上罪名。
还好胤祦还是有点圣宠的。
看着底下略显争吵的众人, 皇上皱着眉缓缓开口道:“老三你可有话说。”
三阿哥胤祦跪在地上, 闻言抬头直视皇上“汗阿玛, 儿臣从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那蒙古喇嘛既然说是受儿臣指使,儿臣想当着汗阿玛的面和他对质。”
这个请求并不过分, 自古以来审案除非一方人死了, 不然对质是免不了的。
皇上准了。
很快一个全身包裹着白布显得重伤在身的人被禁卫军抬了上来,一看见跪在地上的三阿哥胤祦,那人激动起来“理郡王你好毒, 奴才对你忠心耿耿, 你却在事成之后斩草除根,你不得好死。”说完看向上面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皇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理郡王指使奴才干的。”
“你既然说是我指使你做的,那我问你, 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你说的这事?那一天是晴天、雨天还是阴天?”三阿哥胤祦很是镇定的问道。
这……
一下子还真将这蒙古喇嘛给问住了。
他本来就是在说谎,冤枉理郡王,怎么会有“那一天”的情况。
四阿哥胤祉见状,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稳了一下心神,开口道:“三哥咱们说的是你指使这奴才唆使大哥魇镇太子,你却在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我劝三哥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为好。”
三阿哥胤祦脸色和眼神都不善的看向四阿哥胤祉“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了,如此大事,我不信他会将那一天遗忘掉,就算说过的话可能没办法一字不错的重复说出来,至少在什么地方那一天的天气如何,他总会记得住吧!”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这种大事,谁能转头就忘,就算细节忘了,可密谋的地点和天气总会记住的。
要说这蒙古喇嘛还是有点急智的,现编乱编胡说八道的话,很容易被重复的询问弄得错漏百出,进而被人发现端倪,因此他果断的将这事套入了当初四阿哥胤祉找他密谋时的情况。
“是在康熙四十二年索额图死后,具体时间奴才记不得了,但当时是夏天,那天天气很热,艳阳高照,就在理郡王府的书房里。”
三阿哥胤祦闻言笑了“你确定是在我书房。”
瞧三阿哥胤祦这副模样,蒙古喇嘛有几分心慌,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根本就没有办法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奴才确定就是在理郡王府的书房。”
“那就好。既然你进过我书房,那我问你,我书房正对面墙上挂着什么?”扫了这蒙古喇嘛一眼,三阿哥胤祦缓缓开口道:“那东西非常明显,只要一进书房就能看见,而且只要见过的人就根本忘不了,这事几位弟弟和朝中众大臣都可以为我作证,我自从开府后就重来没有换过。”
书房的墙上能挂什么?
要么书画,要么挂屏,还有就是——什么都没有。
蒙古喇嘛的额头溢出了一些冷汗来,他连理郡王府都没有进去过,怎么可能去过防备森严的书房。之前他们也没有想到过这些,为什么理郡王会问这些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有冤说不出来吗?这和他们之前想好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呀!
九阿哥胤祓闻言双眼一亮,那玩意他可是见过的,的确是一见就让人难以忘怀,便忍不住开口道:“你这奴才说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三哥指使你的,你说呀!”
蒙古喇嘛知道这事可不能乱说,一个猜错就是满盘皆输,因此有些委屈的说道:“皇上明鉴,奴才当时只顾着紧张去了,却是没有注意到理郡王书房墙上挂着什么,可这一切的事情真的都是理郡王指使奴才所为,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你说谎!”九阿哥胤祓上前一步,怒斥道。
三阿哥胤祦制止了九阿哥胤祓的举动,十分镇定的说道:“你说不出来,只能说你根本就没有去过我书房,因为那东西,只要进过我书房的人,我都会主动询问看法,这事汗阿玛可以派人去询问朝中大臣,看看儿子有没有说谎。”
看似一片镇定,实则三阿哥胤祦心里直叫“侥幸”,还好他赌对了,还好这狗奴才说得和他密谋的地方是在自己的书房,不然要是换一个地方,这一关他还真难过。
密谋这种大事,谁敢随便找个地方就开始商量,不怕被人听见?
因此绝对会选择自己认为的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种地方其实不止书房一处,但就实际而言最方便的就是书房了,绝大多数人的习惯都会是在书房。
皇上看向地上的两人,胤祦是从容不迫,而那蒙古喇嘛眼神就有几分飘了。
虽然出了刚刚大阿哥胤禔魇镇太子这种不忠不仁的事情,但皇上心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兄友弟恭,见此心自然偏向了胤祦一些。
“老八,你应该去过老三书房,你说书房墙上挂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皇上想了想问道,心里也有几分好奇。
八阿哥胤禩被皇上点名,连忙上前一步回道:“回禀汗阿玛,那是一副画,准确的说那是一张被人乱画的纸。儿臣记得儿臣是在协助三哥在追讨国库欠银一事上,安排侍卫人员的时候去三哥的书房看见的。
那张纸上被人乱七八糟的画了很多看不懂东西,其实就是一直乱涂的纸,什么意义都没有。儿臣还好奇的询问过三哥,为什么要挂这么一张纸在墙上,因为一般大家挂的都是名画名书法卷轴,儿臣记得当时三哥说。
这上面有他刻意印上去的印章,如果有人对其大加吹捧认为是神作,那人绝对是阿谀奉承之辈,这样的人说得话不能轻易相信;如果有人说这画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那不管这人能力如何,至少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可以放在一些需要稳健性子的位子上;如果有人说这是乱弹琴是小儿之作,那这人性子不够圆滑,一些需要接触到很多人的位子,就不适合他了。”
皇上闻言有几分动容,一张乱涂的纸就能试探出这些东西出来,虽然粗陋,但已经很不错了。
“儿臣后来问过,这纸到底是谁乱画的,三哥告诉儿子,这是五姐刚刚学画画的时候画的,被他从贵妃娘娘那里讨要过来,原本是准备羞五姐一番,结果没想到五姐硬逼着他挂在书房,想反过来让三哥丢脸。三哥说他也之前没想到这画还有这用处,因此一直都挂在书房里,从来没有换过,因为事关五姐的名誉,因此就算有人见过,也没传出去。”
能被八阿哥胤禩叫“五姐”的人,只有一个人——嫁入佟家的和硕昭华公主。
抛开这事不提,堂堂皇子郡王的书房,慎重其事的挂了那么一副小儿之作,相信只要进去过的人都不会忘记,因为实在是有些违背常理。
如此一来,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蒙古喇嘛在说谎!
“皇上,您相信奴才,那些事真的是理郡王吩咐奴才做的。”蒙古喇嘛也知道事情好像要糟了,连忙开口道。
是信蒙古喇嘛之言,还是信自己儿子的话?
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五阿哥胤禛突然上前一步“汗阿玛,儿臣有话要说。”
“说!”
五阿哥胤禛看向那个蒙古喇嘛“此人刚刚被人抬上来的时候,儿子瞧着就觉得有两分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现在想了起来,儿臣之前见过此人,只是……”五阿哥胤禛的目光猛然放在了一旁的四阿哥胤祉身上“只是儿臣见到的却是此人和四哥相谈甚欢。”
什么?!
众人惊呆了!
四阿哥胤祉第一个反应过来,怒火冲冲的说道:“老五你这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这人的背后主子是我不成?”
五阿哥胤禛理都没理四阿哥胤祉,而是对着皇上说道:“儿臣是在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底,见到的,当时儿臣一边担忧弘晖,一边清理府上,那段时间儿臣对那些鬼鬼祟祟的事情特别敏感,儿臣记得当时四哥是在城西的一处四合院门口和此人说话,儿臣查案正好路过,只是当时没有多想。”
“你胡说!”四阿哥胤祉怒瞪着五阿哥胤禛,随后跪下“汗阿玛,儿臣冤枉,五弟在诬陷儿臣,儿臣在昨天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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