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照常运转,谢洄年的生活也如此,他像上帝的宠儿,有着优渥的家世、俊朗的外貌、聪慧的大脑,从小到大,受尽鲜花掌声,最不缺的就是各类人的喜爱。

他的人生平坦顺利到不可思议,但又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又都有人在出生,新旧交替,不断更迭,这是整个人类社会包括庞大的自然界一以贯之的准则,没什么特殊,自然也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谢洄年向来也对生死这件事看得很淡。

但夜里翻来覆去的情况无情地扼杀了他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谢洄年开始频繁失眠,到最后褪黑素和安眠药也很难起到什么效果,在一群朋友的劝说甚至是强迫下,他终于无可无不可地去看了心理医生。

其实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有一点一样,那就是很明确地知道,心理医生的诊断和治疗也不会起到什么关键的作用,他需要的不是外界的干预和救助,而是一个荒唐的奇迹——

就算要他付出死亡和伤病的代价。

果不其然,凭借对谢洄年对自己的了解,心理医生的治疗果然没有起太大作用,但他还是很积极地每周按照约定时间去问诊,做量表,回答问题,接受精密仪器的干预,吃药。

直到那份表格给出了一个相对正常健康的数据,他被家人和朋友宣布正式从医院“释放”。

谢洄年的失眠情况逐渐好转,后来几乎是沾床就睡,他又恢复到了那种令人艳羡、人人称颂的天之骄子的生活,清白金贵,深陷名利场多年,也还是一身矜贵冷傲的样子——

除了患有极重的烟瘾和时不时醉一场以外,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

二十四岁那年,谢洄年开始频繁进出寺庙,人类绝望之时,无论多么虔诚的唯物主义者,深深信仰科学,最后都会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神佛之力上,恳求上苍垂怜,发生一个奇迹。

也是那年,他开始做公益,越来越忙,忙到几乎脚不沾地,休息时间是从工作里面压榨出来的。

二十八岁的时候,临近而立之年,谢洄年依旧很忙,这个年纪拥有了这种权力地位,已经没什么需要奋力拼搏了的,谢洄年在一切场合都应付自如,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精确到每个字的语气和发音,如此完美,挑不出一丝错——他什么都不求,别人在他这里自然也什么都得不到。

活得像是一个拥有最精密程序的机器人,但是机器不断运转,也会有被损耗报废的那一天。

二十八那年的生日,谢洄年再一次陷入重大失眠,凌晨四点还丝毫没有一丝睡意,可是第二天六点半就有一个跨国会议,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出一身汗,谢洄年到浴缸里泡了个澡,掏出几粒安眠药吞下。

在浴缸中望着窗外幽深的天际发愣,还是没有睡意,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干脆倒出一把塞进嘴里,用凉水全部咽下后,将整个人沉进浴缸里。

鼻腔被水浸满,谢洄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或许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

迷迷糊糊之中,谢洄年像是看见了外面一轮明媚初升的太阳——然后,他重新回到了出生的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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