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座椅,林昭顺着记忆原路返回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在思索问题,所以脚步放得比平常缓慢。
耳朵里传来一阵吵闹的声响,准确来说应该是不加遮掩的讥笑和讽刺,林昭曾经有过太多次这样的遭遇,所以对这样的声音很敏感,但她扪心自问,并不算什么好人,所以压根不会像陆早早那样出手乱管闲事、助人为乐。
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走过去,然而没过几秒钟,林昭又往后退了几步,眸光微冷盯着楼上的几个人影瞧了一圈。
最后顺着楼梯悠哉悠哉、不急不缓地走了上去——倒不是她想管,只是那几个人嘲讽的声量过大,而她好巧不巧地在其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走上二楼,不太有所谓地在走廊尽头观望着,温妙仪被一群人围困其中,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满是愁绪,那些人翻来覆去说的话也不过就那么几句。
“你一个假千金怎么好意思赖在温家不走的,占了别人身份十几年就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吧,贱人。”
“啧啧啧,我要是林昭我早就把你赶走了。”
“温家有钱有势,要是我,我也跟条狗一样地赖着,至少也能讨得一个吃穿不愁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然后是一群人的哄然大笑,不知道人群之中是谁伸出一只手,把温妙仪推倒在地,发出一声响动,然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
确实,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到林昭耳朵里,也正好是她心中所想,她倒也想过把温妙仪赶出温家,不过温家父母对这个假女儿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毫无办法。
林昭没什么情绪地用手指绕着垂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然后开始移动步伐向着那一群人靠拢——她倒是有足够又充分的理由厌恶温妙仪,那些人倒是不知道那里来的资格。
不过借个幌子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人罢了,都一样令人烦躁。
人群之中有人蹲下身去,扬起手掌准备往前扇过去,温妙仪下意识地抬手挡着,想着也算自己倒霉,但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倒来,她很快听到一声尖而细的惊呼,于是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眼前移开,观察着四周的处境。
竟然是林昭拽住了那个人的胳膊,把她狠狠地往后拖拽了几步,几乎将对方轻而易举地抵在栏杆边缘,上半个身子悬空在外,嘴里发出哭泣的颤音。
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温妙仪的眼泪悬在眼眶里一时间忘了掉落,又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竟然真的还是林昭。
周围有人想上来劝一下架,见状,林昭冷哼了一下,十分自然地松开了手,留下那女孩瘫痪似的倒在原地,大声地呼气喘息,惊魂未定地流泪。
见到来人是林昭,一群人窃窃私语之后很快就做鸟兽散了。
等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之后,林昭表情变得比刚刚更加冷戾,“你知道你为什么遇到事情,遭受欺负的第一反应是哭吗?”
温妙仪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语带哽咽地摇摇头,马上又点点头,认知清晰地点评自己,“因为我很懦弱。”
林昭盯着他几秒,没说话,而后嘲弄般地笑了一声。
“或许也有吧。”她语气淡漠道,“你只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之前总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现在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你承受不了而已。”
说完,她抱着双臂,靠在一边的墙上,目光悠远地望着灰蓝色的天幕,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飘起来,那双眼尾狭长、又魅又黑的双眼在头顶灯光的探照下像是一潭古井里的水,有点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却也美得动人心魄。
“我刚开始的时候就跟你一样,像个废物一样哭。后来就不了,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反而是那些人的兴奋剂,你哭得越惨越能激发他们的施暴欲。后来我学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忍,不过也没什么屁用,我这样做纯粹是我没能力承受后果而已。”
“我后来又学会了一种手段,那就是悄无声息、不露痕迹地报复回去,这招最管用,也最能恶心人。”
她突然把目光转回来,望着温妙仪挑眉一笑,“跟你的身份对调之后,你知道我最先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还在林昭之前那番话里愣神,温妙仪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昭已经自顾自讲下去。
“是去看曾经被我推下楼的那个女孩,然后跟她说,她一辈子都没办法拿我怎么样。然后再把曾经欺负过我的人一个一个地找出来,用他们曾经欺负折磨过我的手段一个个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我看到他们那副跟狗一样的样子实在觉得痛快。”
“真是报应不爽,全都是活该。”
温妙仪看着林昭的脸,有些扭曲的畅快正一点点地蔓延上去,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害怕,也没觉得对方是个多么恶劣不堪的人。
只是很奇怪地想——如果林昭一开始就是真的温家千金的话,肯定会变成又勇敢又善良的人。
是命运使然,才让一切都错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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