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斯塔西娅的小居位于西区郊野，一座颇为老旧的黑暗古堡。

僻静，荒凉，周边少有人烟，恐怖片画风。

距离西区大墓园很近。

古堡空无一人，内部装修朴素，除了安娜斯塔西娅常用的房间，其他屋舍均未装潢翻修，看起来颇为残败。

作为一名地位超然的圣女，这座古堡明显配不上她的身份，但她的性格就是如此，生活方式简单，没有物质追求，就连女性赖以生存的化妆品，她本人都知之甚少。

这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过着苦修士一样的生活，她的追求和境界，普通人无法理解。

韦恩无法理解，但不影响他对这种人表达崇高的敬意，正是因为他做不到，所以才对这种人推崇备至。

“难怪我受不得半点委屈，原来委屈和苦难都被你吃了。”

孤男寡女、荒郊野岭、四下一片漆黑、屋外电闪雷鸣，安娜斯塔西娅的心跳有些小加速，韦恩一看节奏不对，赶紧说了几句俏皮话转移注意力。

效果还行，病人的自制力很强，给点时间自己就能冷静下来。

韦恩思维散开，笼罩整个黑暗古堡，上层建筑没什么亮点，地下室又大又宽敞，装修得非常气派。

复杂的魔法阵构成了极为严密的防御禁制，数十米见宽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座祭坛。

灯火长明，祭祀不断。

祭祀的神像由安娜斯塔西娅以思维塑造而成，有两个，一大一小，小的是身披黄衣的苍白巢穴，大的是面容模糊的苍白骑士。

苍白巢穴是韦恩为安娜斯塔西娅指认的信仰，因为她本人清楚自己真正的信仰是什么，真正信奉着谁，所以才有了位于c位的苍白骑士。

“你这样……病情无法好转。”

韦恩缓缓开口，看着低头不语的安娜斯塔西娅，一时间心疼不已，纠结着要不要允许对方正视现实。

想想还是算了，正视现实会付出代价，赛娜就是最好的例子。

“韦恩先生，联系黑暗女神要做不少准备工作，请您稍等片刻，大概需要两個小时。”安娜斯塔西娅歉意道。

韦恩点点头可以理解，在他看来，所谓的联系女神其实和天父教廷的天使降临没什么区别，用他老家的话来说，这叫请神上身。

因为女神的规格更高，是教会的最终信仰，级别和天父等同，故而请神之前的准备工作更加烦琐复杂，讲究也更多。

虔诚祈祷、沐浴焚香、净衣整冠……

洗净肉体的污秽和心灵的杂念，以最纯净的姿态迎接女神的降临。

这么多准备工作只要两个小时，已经很短了，没有斋戒三日以及声势浩大的祭祀活动，韦恩表示等得起。

“还有一件事……”

安娜斯塔西娅咬着嘴唇羞于启齿，韦恩查看她内心的声音，体恤道：“那两个神像我会处理，这不叫渎神，你不用自责。”

见安娜斯塔西娅不说话，韦恩只得道：“我会把神像留下，不会夺走你的信仰，这点你可以放心。”

安娜斯塔西娅如蒙大赦，上楼沐浴，洗净肉体和心灵，做好迎接黑暗女神的准备。

韦恩连连摇头，进化实在太可怕了，他答应要给安娜斯塔西娅独立的自我，后者也追求独立的自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者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这是安娜斯塔西娅内心最深层的渴望。

恍惚间，韦恩似是看到了绿油油的黑暗女神。

纯路人，有一说一，换他是黑暗女神，自己培养的魔法少女被触手怪牛了，肯定会想方设法让触手怪付出代价。

矛盾是无解的！

尤其这个魔法少女高居圣女职务，是黑暗女神降临人间的官方认证载体，外人眼中最为纯洁的存在，触手怪的所作所为，等同于将触手伸到了黑暗女神的裙子里。

“太糟糕了……”

韦恩连连摇头，独自来到地下室祭坛，打开随身空间，将两个神像装了进去。

此时，苍白巢穴正在地下室外待命，它是韦恩的思维放大器，本身也是一个高度进化的生命体，和韦恩高度结合后，可以将进化的声音覆盖整个伦丹。

无差别的发糖，结果可想而知——群魔乱舞。

两小时后，一袭黑袍来到地下室祭坛。

黑袍下，黑暗精灵的纯洁肉身高贵优雅。

通常情况下，因为黑暗的未知和神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恐怖和邪恶，故而被赋予了残酷血腥、阴沉痛苦等压抑色彩。

但凡和光明正义对立的色彩，都可以用黑暗来形容，这是一个包容负面的颜色，只要是不好的，不管哪里不好，一句黑暗就完事了。

安娜斯塔西娅的黑皮精灵形态也一样，集暴力、恐怖、邪恶、色欲为一体，只因她本人长得太哇塞，又有超凡脱俗的纯净气质，使得她的黑暗精灵形态纯洁神圣，有着包容万物的宽容。

事实再次证明，三观会跟着五官走，安娜斯塔西娅长得漂亮，她代表的黑暗不是邪恶和恐惧，而是敬畏和包容。

为免自己在场，导致安娜斯塔西娅心绪不宁，韦恩主动退出地下室，融入苍白巢穴将自身的存在感压至零点。

祭坛前，安娜斯塔西娅恭敬跪地，双手合十低头祈祷，口中念念有词，大抵是黑暗圣经一类的颂文。

经历了三次失败之后，安娜斯塔西娅身躯一滞，感应到了黑暗女神的存在。

“安娜斯塔西娅……”

黑暗女神的声音在安娜斯塔西娅耳边响起，冷静优雅，另有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女神，我的思维正在堕落，我已经无法担任黑暗教会的圣女，特此向您请罪。”安娜斯塔西娅按照剧本讲述起来。

没什么好隐瞒的，身为圣女，她身体和思维上的变化，黑暗女神只需降临一次便能察觉。

事实上，韦恩并不清楚黑暗女神是否降临过，他只是怀疑，因为可能性很大，猜测黑暗女神对他有所关注。

倘若黑暗女神并不知晓，他这番操作等同自爆家门。

“安娜斯塔西娅，你为教会付出极多，我允许伱失去忠诚，黑暗的神国也会一直向你敞开。”

黑暗女神喃喃低语，片刻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部分思维涌入安娜斯塔西娅的身躯。

一看之下，女神也有些无言。

被算计了！

被凡人的智慧算计，黑暗女神肯定会找回场子，但她承认韦恩的生命形式，高等的生命拥有高级智慧，不能叫算计，这是一种你来我往的博弈。

塑料姐妹之间的博弈太多，黑暗女神习以为常，短暂沉默后操控安娜斯塔西娅的身躯看向屋外。

“进来吧，我的骑士，你猜得没错，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

安娜斯塔西娅的身躯，安娜斯塔西娅的声音，乍一看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唯有气质大相径庭，尤其是眉宇中的冷色，充斥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

韦恩闻言微微摇头，和他猜测的一样，安娜斯塔西娅之前联系过黑暗女神，因为安娜斯塔西娅已经不值得信任，女神将这段记忆抹除了。

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来了，被黑暗女神抹除的记忆中，有什么是不利于他的？

得知了五神共选，不，五神同时被窃取力量，黑暗女神没有选择追债，目的是什么？

韦恩踏步走入地下祭坛，准备亲自询问获得答案。

苍白巢穴身披黄衣，触足蠕动来到‘安娜斯塔西娅’面前，他保持一定安全距离，微微躬身：“伟大的黑暗女神，您虔诚的信徒韦恩诚惶诚恐，得见女神，倍感荣幸。”

“虔诚的信徒……”

黑暗女神微微一笑：“你确定吗，如果你确定自己是黑暗的信徒，我可是会当真的。”

“我非常确信！”

韦恩直起触手身躯，黄衣内传出苍白的声音：“我不仅是您的信徒，还是自然、太阳、月光、死亡五位女神的虔诚信徒，我信仰着每一位女神。”

那你可太虔诚了！

黑暗女神没有嘲讽什么，进化的道路就是这样，专注信仰的魔法师，进化必有终点。这个终点已经被神明打上了专属标签，安全却束手束脚，稳定却动荡不安，最终解释权在神明手中。

境界达到传奇法师，多少会领悟这一点。

这个时候，传奇法师必须作出选择，真正的信仰究竟是什么，自己还是神明？

因为毕生所学，传奇法师的思维融入太多信仰知识，他们会选择侍奉一生的神明，很快便驱散杂念坚定未来的道路。

六芒星、十字星、黄金三角。

一次次拆分融合的过程，是神明巩固基本盘的布局，他们早就垄断了一切。

而那些自视甚高，渴望掌控自身命运的传奇法师，如堕落的虚空之主马歇尔、自由法师奥布，他们不愿向神明献上一切，不想打一辈子工，为自己的未来谋求其他出路。

马歇尔选择了虚空，想要闯出一条自己的路。

一个滑铲，人没了。

虚空这条路太危险太难走，在马歇尔拼死力荐下，奥布选择了相较安全的地狱，地狱没有神明，只要避开七大魔王的高压统治，未来可期。

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奥布最后放弃了地狱，他找到了风暴与雷霆之神的方尖碑，准备重走风暴与雷霆的道路，让这个信仰重现人间，并在餐桌上获得一席之地。

一个滑铲，人没了。

就物理层面，马歇尔和奥布失败了，就精神层面，他们反抗霸权和垄断的精神值得鼓励，他们是斗士，为了自由勇往直前。

可惜命不好，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遇到了开挂的。

尤其是奥布，他本可以成功的。

马歇尔不算，他本该彻底融入虚空，因为某些原因，他找回了自我并重返神选大陆发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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