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地阴沉。
草鞋旁跳出几个暗点,潮土油的气味氤氲升腾。
哗~
雨从几滴到连点成线,好似没有任何让人反应的空隙,转眼一片朦胧静谧。
青翠的草苗聚上水珠,轻轻晃动,小河上水沫纷纷。
“下雨了?”
老人手握瓢葫芦抬头。
雨密而不大,细比牛毛,顺着斗笠边沿汇聚,一两个呼吸方会滴落一串珠链。
明明刚才还烈日炎炎,没半分下雨迹象……
“三伏天,及时雨,倒省了浇水。”
水瓢往水桶里一扔,老头冲仰面寻找什么的两个稚童招呼。
“囝囝、囡囡,莫抓田鸡了,回家了!”
“来了爷爷!”
青龙头顶。
梁渠金目熊熊,借助雨水蔓延感知,雷达一般搜寻目标。
常人寻找深山老林中的流寇艰难非常,他不用费劲心思去追查线索,雨水一覆盖,方圆数里尽处感知,虽然十分模糊,可人生活的痕迹再模糊也于森林里醒目非常。
裘毅飞不止一人单独行动,按目击,他身边有两个狼烟高手,数位奔马,张家失踪的五人皆为女眷,毫无疑问抓走留在了身边,至少为一个小十人的团伙。
以两日前的张家为中心点,梁渠挑上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山头,绕山搜寻了好个时辰。
“呦,下雨了?”
猎户小屋内,一口黄牙的矮壮汉子提着裤腰带从马棚里走出来,下摆上尚沾有斑驳血迹。
“完事了?”瘦高个抬眼起身,边走边解布带,“完事了该我了。”
“别进去了,晦气,人已经死了,我出来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一个?”
“又死了?”瘦高个不满,啐一口唾沫,“就你办事办出的人命多,张老头,屋里还剩几个?”
“剩仨。”张老头一脸褶子,抠去鞋底泥沙,“一个张家夫人,一个丫鬟,一个猎户他老婆。”
“有点意思,长得漂亮和长得丑的全活得久。”
“算不算命好?”矮壮汉子咧嘴。
“命好?”
几人听到笑话一般,放声大笑。
乐罢。
“老大,咱们接下来去哪?我看李家的女儿和夫人也不错,他家也有钱,不算铺子,屋里头少说该有大几千两。”
“哪也不去。”
“不去?”
屋檐下的裘毅飞鬓角霜白,双目如鹰隼一般,黑色的瞳仁极小,深沉地穿透茫茫大雨,他敲了敲烟杆里的渣灰。
“出事快小一个月,鬼母教的事基本给平了下来,官府该抽出人手收拾流寇,咱们收拾收拾银票、宝贝,明早离开锡合府。”
“这便要走了?要不再去一趟城东的李家吧。”矮壮汉子恳求。
裘毅飞瞳仁一转,盯住汉子不发一言,众人顿时没了声。
“我去收拾。”矮壮汉子缩了缩头。
几人快步进屋,徒留裘毅飞坐于屋檐下。
他静静填塞烟丝,握住火绳正要拉动引火,心头忽地一沉,生出无端悸动。
心血来潮?
裘毅飞面色大变,握紧烟杆,警惕环顾。
大雨磅礴,茫茫一片。
此处屋宅是手下杀了猎户一家抢来的,远离乡镇,十天半月方出去一次补给物资,根本不会有人来。
危险来自现在还是将来?
轰隆隆~
雷光暴闪,乍明还暗。
白雾如千尺瀑布,垂流而下,裘毅飞汗毛直立,豁然抬头。
穹顶之下。
苍青大龙探首出云,双翼扯出条条白流。
神武青年傲立天际,衣衫猎猎,手握长弓,然掌中无箭。
空的?
不!
意识回正。
剧痛自心口蔓延。
裘毅飞低头一观,胸膛心脏处破开人头大洞,一眼望穿猩红地面,充满弹性的动脉血管一落一收,仿佛仍与心脏相关联。
怔了怔。
他面上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
危险来自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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