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恰巧进来送燕窝粥。
崔季接过,在摇椅旁边的绣墩上坐了,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沈银翎的唇边。
沈银翎只吃了半口,蹙眉道:“怎么每日都是这种燕窝?我素日里只吃金丝燕窝。”
她嗓音温软,便是连嫌弃都透出三分娇媚来。
崔季并不知燕窝还分三六九等。
他只知燕窝很贵,这一盏燕窝粥几乎是他在甘州的时候,整整半年的开销。
他低头,把剩下的半勺送进自己嘴里,只觉软糯甘甜,很是好吃。
但既然她说金丝燕窝好,那肯定是比这种普通的要好。
她就该配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他放下碗盏:“明日我叫人去买。”
沈银翎的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在他脸上:“专供皇族的东西,你纵有千金又如何买得着?崔季,这世上钱财固然好用,但比钱财更好使的,是权。很阴暗是不是?可这就是天底下见不得光的规矩。”
崔季垂着眉眼。
明明手里的那盏燕窝粥并不滚烫,可他仍觉掌心烫得厉害。
掌心烫,脸烫,心也在烫。
令他想起他样样都不如陆映的难堪。
就连她在他的府上,都不如在陆映的身边过得好。
“对不起。”
他低声。
沈银翎失笑:“我与你说这些话,并不是觉得你对不起我。你早就不欠我什么了,是我欠你才对。”
崔季缓缓抬起头。
少女千娇百媚,窗外的花影照在她的脸颊上,浮翠般的眉眼在明暗的光影里勾勒出明艳,这样一双秋水无尘的含情眼,曾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他的视线又落在她的唇瓣上。
那样饱满嫣红的嘴唇,宛如含着半朵鲜花,比胭脂还要漂亮。
他记得他饿晕在路边时,抬起头望向她的脸时最先看见的,就是她的唇……
“我有些倦了。”沈银翎打了个呵欠,把手里的书籍递给他,“你替我放到书架上去。”
崔季下意识伸手去接那本书。
修长白皙的手掌在空中有片刻凝滞,下一瞬,他忽然越过那本书,握住了沈银翎的手。
“崔季!”
崔季不顾沈银翎惊诧的眼神,倾身将她拦腰抱起。
他哑声:“郡主既乏了,我送郡主去床榻上休息。”
他是个读书人,臂力却很惊人。
抱着沈银翎从书房走到寝屋,半点儿也不喘气,稳稳当当的把她放在了床榻上。
寝屋里点着几盏幽微烛火。
他立在床前,要走不走,欲言又止。
沈银翎坐在宝蓝色团花纹锦被上,抬眸看他。
他和陆映到底是亲兄弟,昏暗的光影里,眉目竟有几分相似,睫毛同样的细长浓密,垂落的时候在眼睑覆落根根阴影,令她想起从前她和陆映情到浓时,亲吻他眼睫的忘情。
可是这个人不是陆映。
意识到什么,沈银翎猛然收回视线,暗暗攥紧锦被。
他不是陆映。
他是崔季,是按照她的计划,从甘州陪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崔季。
他比陆映更加虔诚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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