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涌出伤切:“昭昭也想朕替他去死,是不是?”
沈银翎别过脸。
心底那股异样感愈发浓烈,她确实怀疑是陆映下的手,可陆映所言也不无道理。
端肃如他,真的会为了一己私欲,谋害臣子手足吗?
不知过了多久,她坚定道:“没有看见崔季的尸体,我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陆映轻抚她的脸颊:“听说姜国已经派人送回了他的尸体,只是如今气候渐热,只怕路途遥远,尸体未免腐烂变质。朕虽厌恶他,可他终究是清风朗月般的人物,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叫人唏嘘……”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沈银翎拂开他的手,“离我远些!”
她寒着脸,去隔壁偏殿沐浴更衣。
陆映独自站在窗前。
直到沈银翎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他才漫不经心地瞥向床榻。
床头贴着一张崔季的红纸小像。
是过年前,昭昭让他剪的。
他慢悠悠走过去,揭掉小像,玩味般一点点撕得粉碎。
这小像,已令他厌烦许久。
床帐的阴影里,玄衣金簪的青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一贯矜贵清冷的表情被邪肆冷酷取代,阴影覆盖的眉梢眼睫尽是欲念轻笑,像是清高无瑕的圣人走下神坛,决意走进那滚滚红尘的孽海中去。
…
崔季的尸体,在半个月后抵达京城。
沈银翎和上官敏一同去看。
可是诚如陆映所言,因为路途遥远的缘故,尸体早已腐烂变质,看不清楚具体相貌。
只额角梳拢的一缕白发,似乎能证明他的身份。
“昭昭……”
上官敏轻颤着握住沈银翎的手。
她虽然是崔季明媒正娶的夫人,可是尚还没有萌生出刻骨铭心的感情,因此尽管伤心难过,但却没有哭出来。
事实上,偌大的京城,竟无一人为崔季哭泣。
崔府灵堂。
沈银翎白衣素裹,跟在上官敏身后招待前来吊唁的人。
她冷眼看着那些宾客。
他们无一人为崔季哭泣,只顾着结交一同到场的达官显贵。
崔季……
这个人萤窗雪案十年,从甘州一路考到京城,从落魄书生走到刑部侍郎的位置,可是今日在他的葬礼上,似乎没有人真正在意他。
沈银翎的心冷得厉害。
连手脚都泛着凉意。
到了夜里,吊唁的宾客都回去了。
沈银翎见上官敏疲惫难耐,劝道:“姐姐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守着。”
上官敏这几天都没睡好,此时已是勉力支撑才能站着。
她点了点头,在侍女的搀扶下蹒跚离开。
沈银翎跪在棺椁前,抬头望向白色的“奠”字,仍觉恍惚不敢置信。
潜意识里,总觉得崔季没有死……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灵堂前。
陆映负手而立,看着跪在地上纤盈清瘦的女子。
须臾,他抬手,示意灵堂里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下。
他看着沈银翎红肿的凤眼,低声道:“你为他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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