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入口处静悄悄的,别说是旁边的那些侍卫了,连东陵皇帝都只敢匍匐在夜黎的脚下。
在夜黎掀开黑袍的时候,他甚至畏缩地将头深深埋了起来,连余光都不敢往夜黎身上扫,像是看到他的身体就触犯了什么可怕的禁忌一般。
此时若是有人站在夜黎的面前,大胆往他身上看一眼就会惊讶地发现,夜黎的身上虽然穿着齐整的衣服,可胸口正对着心脏的那一处,看起来却很是古怪。
比起其他地方,那一处像是缺了一块似地,原本服贴的衣料在那里微微凹陷了下去。
夜黎垂眸瞄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眸中掠过一抹嫌恶之色。
将上身的衣服扯开,露出胸口,再确切些来说,是露出心口那一处空洞之时,他惨白的面容瞬间绷紧,失血的薄唇紧抿着,暗暗咬紧的牙关泄露出了他深藏的愤恨。
宫变那一夜,苏识夏和秦熠的联手一击确实是当场要了他的性命,若非他留有后手,最终舍弃了自己那颗被捅穿的心脏,用咒物充当了自己身体的活动能源,那他此时怕是早就已经死透了,尸体都该被埋进土里腐烂了。
不……
呵,苏识夏且不说,就秦熠那性子,若是当时时间充裕,在杀了他之后,那个男人必然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
真落到秦熠手里,他怕是连一具全尸都难留。
秦熠没有把他身上的肉全都剁碎了喂狗就已经算是仁慈了,哪儿还会那么好心将他的尸体埋进土里任由他尸体腐坏呢。
想到这儿的时候,夜黎唇角扯出了一抹夸张的弧度,眸中也飞快地掠过了一抹近乎神经质般的快慰之色。
他现在突然由衷地庆幸,他如今还“活着”。
他还能跑能动,能说话,能将这新任的东陵国皇帝和秦熠曾经最在意的东陵国牢牢把控在手里,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手里还有筹码,还有可以和秦熠对抗的资本。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将那要了他性命的一剑还回去,成倍,成百倍,千倍地刺回到秦熠身上!
他如今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为是人了,准确些来说,只能算是一具,能动的,能思考的“活尸”。
身上所有的皮肤血肉都失去了光泽和弹性,他心口的位置空荡荡地破开一个漆黑的大洞,伤口边缘的切口参差不齐,皮肉翻卷,可那些皮肉都是干的,伤口处没有一滴血滴落下来。
他浑身上下都是死的,只有心脏那破洞里,有一颗缠满了各种猩红深黑符咒的黑色心脏在有节律地缓慢跳动着。
那就是用来维持他如今这身体行动的动力源,一颗被做成咒物的心脏,属于……前世的他的心脏。
那心脏虽然被层层符咒包裹,可终归也不过只有拳头大小,按理来说,那心脏跳动的声音只有夜黎一个人能听到才对。
可就在他撩开黑袍扯开上衣露出胸口那黑色心脏的瞬间,整个地宫里都响起了“噗通噗通”的声音。
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很缓慢,也不剧烈,可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脑海里。
所有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们甚至都还来得及想明白那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耳朵里便已经有鲜血渗了出来。
距离夜黎最近的新任东陵皇更是连跪都跪不住了,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如同突发恶疾一般身子都痛苦地蜷曲了起来。
他疯了一般抓扯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嘶喊求饶,可根本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旁边的那些侍卫们早已自顾不暇,而站在地宫门口的夜黎背对着他,连看都没有往他身上多看一眼。
新任东陵皇只能无助地感觉着自己眼前的视线渐渐被鲜血染红。
暗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耳朵,鼻子,眼睛,唇角一滴滴渗出,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像是要把他彻底折磨死才肯罢休。
“国师!救……求求你!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好不容易才爬上今日这个位置,为了坐上这东陵国帝位,他把自己的良心,廉耻,尊严统统都丢掉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身为皇帝的特权,还没体会过真正的荣华富贵纸醉金迷却突然遭逢了这样的变故。
今天,他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他不甘心!他不服!
“国师!我还有用!我还有用!我知道你想杀秦熠!我可以用我自己当诱饵把他骗出来让你杀了他!我愿意压上自己的命去为国师您赌一次报仇的机会!我愿意的!”
“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求求您了!国师!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别杀我!别杀我!”
因为那恐怖声音的影响,新任东陵皇的脑子此时已经嗡嗡地响成了一片,最后连说话都已经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了,他自己竟然还浑然未觉。
也不知是夜黎听到了他的求救声,还是夜黎已经完成了打开地宫大门必须经历的“仪式”。
在新任东陵皇得自己快要晕死过去的前一秒,那差点要了他性命的恐怖心跳声终于停止了。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朝夜黎身上看去,赫然发现夜黎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穿好了。
他再次拉起黑色的兜帽戴在了头上,宽大黑袍将他那惨白的死人脸和干枯的身子全部掩藏在了阴影之中。
“把你的玉玺拿出来。”
夜黎嘶哑开口。
新任东陵皇艰难地喘息着。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将脸上残留的那些血迹全都擦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将里面的玉玺取了出来。
地宫的大门上此时又多出了不少的血迹,东陵皇都不敢多问那些血是从何而来,待走到夜黎身边便立刻躬下身去,毕恭毕敬地将那玉玺捧到了夜黎面前。
“国师大人,请用。”
夜黎随手接过那玉玺,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堆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漆黑液体全部浇到了那玉玺上。
“现在寻不来活着的东陵国皇室血脉后人,那就只能从已死之人身上找破解之法了。”
东陵皇听出夜黎这是在同他说话,试探着抬起头来看向夜黎,小心瞄了一眼那已经被漆黑粘液覆盖的玉玺,暗暗咽了口口水,这才开口:“敢问国师,这瓶里的东西是……”
夜黎唇角微翘,“自然是从你的好父皇和你的好兄长身上炼制出来的……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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