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想了想,“不对呀,这次,不就是东阳海寇打沉的兰花坞吗?”
谢迟:“是。但是,海神号的驰援,也意外地及时。所以,两种可能,其一,是沈玉玦自编自演的一出戏。其二,如他所说,刚好就在附近。”
他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谢肃安的表情。
谢肃安,是个多疑的人。
只要把可疑之处说给他听,就会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果然,皇帝的手指,敲了一下书案,“那么,阿徵啊,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谢迟起身,“儿臣斗胆,私盐充公纵然事关民生,但非一日之功,或许还可暂且搁置。而上京城临海只有三十里,我大熙朝没有自己的水师,那些海上纵横的战舰皆是各大世家私自打造。如此便是将自家门庭全数交到外人手中。”
他看了看谢肃安脸色,接着道:“且莫说那些私造的火器可以在海上随意往来运输,倘若哪天,有人勾结东阳,运上一支精锐,直插上京,危及父皇安危,也未可知。所以,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西北盐田,不是北蛮,而是心腹大患,东海!”
“谢迟!”沈娇急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家永远不可能与朝廷怀有二心!”
“好了,你不是命人做了十套封后大典的吉服吗?去看看到底选哪个。”谢肃安一向讨厌后宫干政,如此说话,便是要赶沈娇出去。
只不过看在谢迟的份上,他已经很客气了。
沈娇没想到儿子居然突然背叛了沈氏,但又不敢当着谢肃安的面发飙,只能怒气冲冲地出去,经过谢迟身边,狠狠瞪了他一眼。
倒是谢肃安,忽然开始对谢迟有几分欣赏了。
总算有一个儿子,不是围着女人的裙子转,不一门心思琢磨着他死,不时时事事替生母的娘家着想。
而是跟他一条心,惦记着他的安危,为谢家江山的千秋万载筹谋。
“依你之见,朕该如何整饬海防?”
“回父皇,不是整饬,而是重建!”
“如何重建?”
“收战舰,扩水师!第一步,将沿海七大世家的战舰,全部收归朝廷。”
“此事事关重大,或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硬仗,你以为,谁能做?”
“儿臣请命。”
“准!”
又过了一会儿,朱砂便捧着海神号的攻防图,送了进来。
谢肃安越看,脸色越黑沉。
最后,大手重重摁在那图纸上。
“沈长风,这是想称帝吗?”
谢迟俯首,在侧陪着,一言不发,眸中的黑暗,深不见底,六亲不认。
既然没人扶他,他就自己扶自己。
既然没人给他做靠山,他就找最大的靠山。
不管是谢家的,沈家的,还是谁家的。
最后,全都是他谢迟的!
父子俩难得一次相处十分融洽。
谢迟暂时改了弑父的念头,取悦起谢肃安,更加得心应手。
临走时,谢肃安还特意道:“你的膀子,回头找太医看看,回头养好了,还要陪朕去行猎。”
如此,便是对刚才用砚台砸他的事后悔了。
谢迟疲累笑笑,“儿臣没事,父皇放……心……”
说完,整个人便直挺挺一头倒了下去。
外头,薛贵都吓得变了声儿了,“快来人!传太医~~~~~”
于是,谢迟高烧带病,却一心惦记着东部海防,往返数十里,连夜探访海神号,还拿回了那般详细的攻防图。
在谢肃安心中,墨浓重彩地填了一笔。
乃至他在病中,还惦记着刑部的事,并推荐自己的人出任新的刑部尚书,谢肃安也一口准了。
是夜,新任刑部尚书裴坤就来东宫见驾。
“殿下,武靖王当年的案子,还查吗?”
谢迟披着衣,坐在床边,望着下面空落落的荷花池,“先放着。”
谢肃安现在不是他要扳倒的对手。
他现在是他爹。
裴坤走后,谢迟皱着眉,把青瓷喊进来,“耳坠子找到没?”
青瓷为难:“殿下,已经找了好几天了,真的找不到。”
谢迟看着下面歪歪斜斜的荷花,还有淤泥里的死鱼,忽然心头一动。
“把所有鱼的肚子都剖了检查,不管活的死的。孤就不信了,她还能跑去天涯海角?!!”
他咬着唇,狠狠道。
不知是在骂那耳坠子,还是在骂阮清。
没过会儿,又有人来通报,“殿下,皇贵妃娘娘已经第五次被拦在东宫门口了,您真的不见?”
“太子东宫,嫔妃不得擅入。”谢迟懒洋洋的,看着他那一塘烂荷花。
见了还要挨骂,不如不见。
……
与此同时,一艘巨大的战舰,风帆轻扬,迎着月光,安静地行在波光如鳞的大海上。
船首,红衣大炮之前,有人趺坐抚琴。
琴声和着海浪的起伏,悠扬的在海上荡开。
阮清走上甲板,低头看看身上新穿的一身绯红色衣裙,有些局促。
她已经许久没有穿红了。
“沈公子,换好了。”
阮清来到船首,立在沈玉玦身后,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让她换衣裳。
而且,刚才听松烟说,现在这一身,更是难得,他们公子足足用了三个月,反复改,反复拆,最后才总算满意。
平日里,旁人碰都不准碰,如今却拿来让她穿。
沈玉玦抚琴之间,挑起眼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阮姑娘胆量如何?”
阮清:“公子何意?”
沈玉玦看向前方迎着海风,劈开波浪的船首,“站到那上面去,敢不敢?”
阮清心里暗暗倒抽一口凉气。
莫不是遇上了一个比谢迟还可怕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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