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颖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想来一双眼睛也是红肿的,于是别过脸去,挨到床前坐下才说:“阿姨您回去吧。这么晚了,您在这儿也已经守了大半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我这里挺好的,其实不需要人照顾。”
“那怎么行。”护工让她睡下,又替她盖上被子,十分尽责地道:“我是叶先生特意请来的,至少也要等你睡着了才能走啊。”
叶昊宁。
提起叶昊宁,肖颖心里又是一阵混乱。
其实还有隐约的担忧和纠结,自从他中午离开之后,这种心情便一直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可是他偏偏不接电话。
她一遍又一遍地拨他的号码,但都没有回音。只是在午后来了位自称是护工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胖大婶,说是叶昊宁请来负责照看她的,直到她出院为止。
言下之意,他是不会再出现了。
而肖颖后来终于弄清楚了,叶昊宁上午之所以会及时赶来医院,完全是因为她向医生报了他的手机号码。
据说是在120的救护车上,医护人员询问紧急联系人时,是她亲口念出叶昊宁的名字和那串数字,然后便又再度晕了过去。
可是,偏偏关于那些细节,她如今全都记不得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短暂的清醒过。
所以,听到医生转述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因为当时并不知道叶昊宁恰好就在b市,如今看来,一切竟然都如此凑巧。
两天后陈耀转出加护病房,而肖颖也可以顺利出院,她只是右臂上有轻微挫伤和骨裂,这几天被护工照顾得极好,补血生肌壮骨的汤水轮番伺候着,最后医生格外恩准她搬回家休养。
她找到医生道别,结果医生笑道:“明天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吧,你朋友不是还在这里?”
她微微一怔,也不禁笑起来:“对啊。”又说:“这几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不必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医生一边送她出去一边开玩笑:“不过真看不出来,你个子不大,力气倒是不小,那天一支镇定剂打下去我差点都要怀疑它根本没有用。”
“你当时该不会还想给我再来第二支吧?”
“几乎。”
“幸好。”肖颖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微微笑道:“那天是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
医生稍稍正色道:“其实那也是正常反应。当至亲至爱的人遇到生命危险,如果还能保持冷静,那才是瞎扯。”
“是啊。”肖颖一手按着被风撩起的发丝,点头应着,若有感悟。
回到家才发现屋子里有了一些变化,明明那样细微,但她还是一开门便注意到,原本立在客厅东北角的那只黑色行李箱不见了!
她着实愣住,丢下钥匙和包,连鞋也顾上脱,将不大的公寓里里外外地搜了个遍,可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切维持原样,什么都没动过,只是少了属于叶昊宁的箱子。
右手还没好利索,肖颖只得一只手从乱糟糟的包里费力翻出手机来,打电话过去,照例是长久枯燥的等待音。
这年月,别人早都用上彩铃炫铃了,就只有叶昊宁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和他这人平时的表现完全不相配。
最后是移动那个呆板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中英文来回循环,倒是不厌其烦。
其实肖颖也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尤其是这两天,她一有空就拨他的电话,简直近乎变态的骚扰。
她想,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接,我一直打,打到你电池耗光为止!这样想的时候,颇有一种恶意报复的快感。
最后还是因为有其他线路插进来,她才不得不暂时放弃,原来是肖母打来的,家里并不知道她车祸的事,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之后,母亲大人发问了:“昊宁最近怎么样?”
她含糊其辞:“挺忙的。”不等肖母再说话,她已抢先道:“妈,我现在正要找他说件事,很急的,我们下回再聊吧。”
挂断之后她灵光一闪,改变策略,将电话拨到办公室去,这回只响了两声便有人接起来,果然是叶昊宁专属秘书的一贯精干作风。
秘书说:“叶总正在开会。”
“哦,所以才不接电话?”她仿佛自言自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难道连续开了好几天吗?二十四小时都不间断?”
秘书显然因为她的莫名语气而微微怔住,但过了一会儿,仍旧声音温和地说:“叶总昨天才刚出差回来,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她很聪明地省略掉了出差的地点,毕竟有叶太太在b市,他却还是订了酒店,这是多么可疑的一件事。
明知道这些都不是理由,然而肖颖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交待:“等会议结束后,请你让他一定要回电话给我。”
“好的。”
像是不放心,她又加了句:“就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
“好的,叶太太。”
一直等到傍晚,叶昊宁才终于打过来问:“什么事?”
肖颖当时几乎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被铃声惊出一层薄汗,一时反应不过来。
叶昊宁又问:“你不是说有非常重要的事么?”
“果然还是李秘书的办事效率高啊。”她爬起来冷哼一声:“我起码打了几十个电话给你,为什么你都不接?”
“难道你所谓重要的事,就是质问我?”
“当然不是!”其实她也忘了,自己这几天执着地拨着同一个号码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听筒里突然静下来,只听见一阵细微窸窣的声,她问:“你在干嘛?”
叶昊宁似乎冷笑:“和你有关吗?”
“是你把行李箱拿走的?”
“那又怎么样?”
她忽然沉默下来,受伤的右手手指轻轻扣住床单。
叶昊宁却终于在下一刻发了怒,只听见电话那头咣啷一阵闷响,也不知他顺手挥落了什么东西,只是陡然提高了声音,字字犀利,却又愈发沉冷:“不是你说要我将东西拿走吗?不是你发短信说要我考虑离婚?现在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又是为了什么?你放心,文书协议我会尽快准备好,财产方面也不会亏待你,”稍一停顿,他才仿佛无限嘲讽地说:“你到时候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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