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不能再纵着田家起祸事了。
很快到了田家。
田梁冒着冷风在外等着,他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样,眉宇间的风光不再。
看见燕世子的马车来了,他立即凑上前,当看见徐宁的那一刻,眼眶一红,险些哭出声来。
“徐老总算是来了,快请。”
“高大人,郭大人,还有周堂都已经来了。”
“驸马,你也快请。”
徐宁没有说话,一路往议事的前厅去。
那前厅外都是护卫,连个小厮都没有。门是敞开的,好几个人围着一盆炭火,看见徐宁来都站了起来。
几人朝徐宁拱手,徐宁微微颔首,随即摘下官帽。
田梁连忙接着,放置到一旁的香案上。
等众人再次落座,火光映衬着他们的脸,看似烤得炙热,可伸出手来,却是一片冰冷。
燕世子率先打破平静道:“劳烦诸位大人跑这一趟,东宫的事情暂且不论,田家还等着诸位大人拿个主意呢。”
礼部尚书高策道:“我原本是抱着侥幸的,敬王爷那边虽然严厉,可看在太子的份上,不会将田家往死里逼。”
“可我想不到,仅仅一夜,风向全变了。咱们皇上当着敬王爷的面口述废太子的旨意,那是一点脸面都没有给田家留了。”
“依我看,还是替王家翻案吧,把王家顶在前头,也不用再去求谁了。”
户部尚书郭永长点了点头道:“其实王家一眼就看到底了,没有什么东西。能侥幸再爬起来,也就是仗着老太太身子骨硬朗。”
“咱们替她家翻案,她再生气也不至于背后捅刀了。”
徐宁的手烤热乎了,他动了动手指,说道:“你们想要干什么都可以,但必须清楚,皇上什么都知道。”
“大家伙都是老人了,皇上的脾气也都清楚,事情虽然是因为田家而起的,可真正让他震怒的,是太子竟然牵扯其中。”
“田梁,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家老爷子当年宁死不回长房,那是有原因的。”
“老太太这毛病你再惯着,你们田家离京吧,莫要再祸害太子。”
“徐老……”田梁面色大变。
高策和郭永长对视一眼,随即垂眸,这是实话,但他们还不好直接说。
“扑通。”一声,田梁跪下了。
“徐老,求你帮田家渡过这个难关,我保证以后老太太一定静养,再不会出现人前闹事。”
燕世子起身搀扶,说道:“舅舅,您别这样,徐老没说不管田家。”
田梁哽咽着,呜咽道:“昨夜听闻消息,我魂都吓没了。今天到处求人打探消息,可得到只是皇上震怒,连太子也未能幸免。”
“若非驸马赶来相劝,我早想一头碰死,怎还敢连累东宫?”
徐宁道:“你现在醒悟还不晚,但我也只帮这一次。”
田梁面露感激,连忙道:“多谢徐老搭救。”
徐宁看向周堂,说道:“王家的案子你审的,你主动去跟敬王提,当时事发突然,犯人畏罪自尽,坐实王家罪名。”
“如今想来,恐那犯人背后另有主使,一切只为栽赃王家。”
“到时候三司都要参与进来的,为了加强律法,只能再重审一遍王家的案子。”
“那最后判定的结果就不仅仅是田家,而是王家也在其中。可王家犯事的人已经死了,结果肯定是证据不足,撤销罪籍,但想重新拿回国公府的爵位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田家,孟氏还活着,你们家抵赖不了,肯定是要看王家要什么了?这点,可以让世子去谈。”
田梁连忙看向燕世子:“到时候就麻烦驸马了。”
燕世子摇了摇头道:“舅舅别客气,到时候我去就是了。”
徐宁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高策和郭永长也都跟着起身,原本田家和王家打打闹闹是小事,可牵扯到太子,就是徐宁也不得不下场。
他们只希望这次风波过去,田家会长记性,否则还不如早点远离京城的好。
燕世子和田梁都赶着出去相送。
火堆边只有周堂一个人在,他刨着火星子,垂眸想着过往在这里议事的时候。
一群人围着火,说着王家如何奢靡,如何弄权,如何置民生于不顾。
他初出茅庐,一身肝胆炽烈如火,听得义愤填膺,心里暗暗记下,早晚要让王家付出代价。
终于,他找到了机会。
那一晚,也是在这里。
他难掩兴奋,身体激动到微微颤抖。
田梁说机会千载难逢,一定要下死手,不能让王家人再有机会翻身。
徐宁说那大总管的死只是一个导火索,烧不了王家的大庙。
众人偃旗息鼓,连他也有几分灰心,不过到底年轻,又不肯服输。心想咬死了也要让王家脱一层皮。
结果等到离开时,徐宁悄悄给了他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由王泰一手举荐的官员,以及他们在任上犯下的罪证。
他当时吓得手都在抖,册子一旦交出去,他知道王家必定要倒。果不其然,皇上数罪并罚,王家彻底倒了。
他兴奋之余,心里将徐宁奉做神明一般。
只是伴随着秦老夫人那一跪,他心里有一个疑惑,王家人是否真的十恶不赦?
他开始将案子慢慢梳理,却发现在徐宁交给他那本册子上,记录着十笔卖官的记录,一共贪污受贿五十万两。
但他细审过涉案官员,除了有几个是给过银子的,其他的王泰不仅没有收礼,反而还给他们在京安排了住处,若是家境困难的,每月还给五十银子补贴家用。
现在想来,那几个给过银子的……似乎都是给一个叫冯生的太监。
虽然皇上拿到册子就当着他的面烧了,冯生也被杀了。皇上没有将罪证公之于众,但他过目不忘,还是能记起那几个给过银子的官员。
他们……虽说走的是王泰的门路,细想起来,户籍地却跟王家八竿子打不着。
莫不是徐宁早就摸透了王泰的行事,从中给他添了几个……真正败类?
毕竟官员要到任上,最终还是要经过吏部下达文书。
徐宁真的太了解皇上了,证据已灭,真相已经不可查了。
周堂想到现在徐宁要为王家脱罪,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觉得当初炙热得像把刀的自己,愚蠢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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