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抵达辽东的平都城驿站,送亲队伍与大元使臣一同在驿站休息。
定王萧南谌带人看了一圈驿站周围的巡防后回到驿站内,承影连忙快步上前倒了杯热茶:“主子,请喝茶。”
萧南谌坐到椅子上接过茶杯。
旁边,不善言谈的赤霄像是忽然发现什么,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主子,您身上穿着的,可是传闻中价值千金、轻如云烟却刀剑不入的金烟甲?”
上首,定王方才略松了软甲,衣领处露出一片薄薄的暗金色。
听到赤霄询问,定王殿下原本冰冷的神情露出些不耐来:“是金烟甲,也没甚稀奇的。”
承影使了个眼色,赤霄便硬着头皮问出他觉得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属下斗胆想请问殿下,何处能寻来这金烟甲……属下也想给自己弄一套。”
话音落下,就见定王殿下冷嗤了声:“这是永安郡主送来的,她主动示好,本王并不将这小东西放在眼里,只不过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显得本王小家子气罢了。”
赤霄立刻躬身:“王妃对王爷可真是细心周到。”
萧南谌神情骄矜,又带着些不屑,侧目训斥:“什么王妃,还不一定呢……看她表现。”
说完,定王殿下放下茶杯,心满意足起身,正要走,想起什么,从腰侧卸下一柄嵌了宝石的弯刀扔给赤霄:“近来表现不错,赏你的。”
说完又瞥了眼承影:“你这几日有些疲懒,别给本王出什么岔子。”
承影连忙躬身惶恐道:“属下知罪。”
定王殿下往外走去,承影赤霄两人连忙跟上,趁着这个间隙,赤霄暗暗冲承影比了个大拇指。
承影果然是他们中间最聪明的,前两日他说看上了主子新得的那柄弯刀,承影便跟他说让他故意问问殿下身上的金烟甲。
赤霄原本并不相信,毕竟,殿下看起来好像并不喜欢那金烟甲,这几日晨起他伺候殿下更衣时,几乎每日都能听到殿下很嫌弃的说那金烟甲碍事且丑陋。
因此他一直没敢开口。
却不想,方才硬着头皮尝试……居然真的有用!
承影暗暗偷笑。
便是他家殿下如今受蛊毒所累,但潜意识里还是一直在想着沈小姐,哦不,永安郡主。
没见殿下这几日但凡有机会便要将那金烟甲露出来,奈何就是没人敢提,殿下自然也不好主动提起,所以……赤霄这看似冒犯的话,其实是大大的马屁。
拍的恰到好处。
翌日,大雨倾盆……
秋雨冰冷至极,已经开始带着寒意,外边的车队,每辆车都配了竹席与草帘,犯人们用竹席草帘小心翼翼将车上的货物盖的严严实实,在雨中艰难前进。
他们所在之处地势低,要想晚上能寻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就必须继续赶路。
外边下雨太冷,沈柠让七月将那刚生产过的妇人和婴儿带到了她车上。
那妇人是前日刚换的衣裳,一直在车上被丈夫拉着没走路,并不算脏,但她刚生完孩子身上还没干净,被带到马车上后愣是不敢进去坐下,还是沈柠不得不板着脸命令她坐下,妇人才抱着怀里的婴儿忐忑不安的坐在了紧邻马车车帘的地方。
有厚实的车帘挡着,车里倒是不冷,也足够宽敞,七月与术赤炎还有沈青柏都在里面也不觉得挤。
沈柠看向妇人怀里的婴儿,笑着说:“圆乎了些。”
妇人眼含热泪不住道谢:“多亏郡主娘娘恩德,我们一家没齿难忘。”
自她生产后这几日,虽然每次都和往常一样吃着差役和商队发的窝头,可每顿饭,郡主都会让人给她送一大碗热汤过来,碗里总是几大块肥肉。
也多亏了肉汤,她的奶水还算充足,孩子才能活下来。
否则,便是顺利生产,可若她都没什么吃的,本就瘦小的孩子怕是也难以生存。
沈柠逗了逗小婴儿,被小婴儿抓住手指,只觉十分新奇愉悦。
她让七月拿了几块厚实柔软的棉布并一个针线盒子出来送给那妇人:“这些都是裁完衣裳的边角料,你拿去给孩子做几身衣裳。”
小婴儿身上还是当初接生时裹得布,现在还不太会动裹着布勉强可以,可如今一日冷过一日,孩子也会慢慢活动开来,裹着布总不是回事。
那妇人微颤抖着接过柔软的布料,满心感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却见那宛若天人的郡主娘娘又笑吟吟将一个小银锁放到婴儿的襁褓中:“出生在流放之路上,出身艰难坎坷,希望她往后余生都顺遂平安。”
“郡主娘娘……”
妇人抱着孩子踉跄着就要磕头,沈柠连忙将人扶住:“咱们一路同行也算我与这孩子的缘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大雨终于停了。
流放队伍在天黑前终于找到了一片树林栖身。
进了树林,寻了处平坦避风的地方,沈青柏下车指挥流放队伍安顿下来。
商队管事也带着伙计们在外边指挥。
那些车子围了一大圈,恰好能挡一挡秋雨过后的寒风,中间一排车子,将竹席草帘挂上,将营地隔成男女两处。
外边的犯人都被大雨淋得湿透,如今好不容易不下雨了,商队管事令所有人生火烘烤衣服,虽不至于脱得有伤风化,但肯定会有些不便。
人一直赶路活动着还好,若是停下来后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深秋过一夜,肯定要病倒一大片。
地面上还是潮湿的,众人只能在上面生起火堆,好在火堆能生起来,就是浓烟大了些,然后便男女分开两处烘烤衣服。
那些犯人都沉默的坐在火堆旁,烘烤着上衣。
即便那位郡主娘娘的马车停距离他们车队这边很远,但还是没人敢脱衣。
如今这样的情形,每日能吃上食物,淋了雨秋风萧瑟中还能允许他们生火烤衣服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没人愿意失去这一切。
术赤炎也被沈柠赶到了男的南边,与沈青柏待在一处。
坐在沈青柏旁边,一边烤腊肉,术赤炎一边问沈青柏:“青柏,你觉得等我再长大一些,做你的姐夫如何?”
沈青柏啼笑皆非,上下扫了眼长手长脚劲瘦却明显很有爆发力的少年,勾唇好笑:“你几岁了?”
术赤炎抬了抬下巴:“十六了。”
沈青柏噗嗤笑了。
术赤炎不满:“在我们草原上,有人十五岁已经做爹了……我再过两年就会长得更高大,到时候我将整个草原打下来做大汗,你觉得我能做你姐夫了吗?”
沈青柏认真建议:“这种话你不该问我,该去问问定王殿下。”
术赤炎微顿,然后闷闷道:“等我做大汗了再去问……”
沈青柏噗嗤笑出声来了。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沈青柏身边的四月倏然站起来,皱眉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几乎是下一瞬,术赤炎倏地扭头,露出狼一般的眼神。
马车里的沈柠也掀开车帘往外看去,然后就看到,从他们先前过来的方向驶来一辆马车,在一行四五十名侍卫的护送下缓缓驶来。
等快靠近的时候,那辆马车停下来,车帘掀开……露出二皇子温和带笑的面孔。
“二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沈柠有些诧异。
萧南瑢冲她拱拱手,然后,赶车那个女扮男装的随从便出声道:“我家殿下奉命微服替陛下巡视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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