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京城皇宫,以徐阁老为首的内阁正在处理辽东传来的战报。
就在半月前,整个大宣朝廷还在因为四面楚歌的艰难处境而阴云密布,可一转眼,战局忽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的反贼徐忠与徐家军非但没有像朝廷担忧的那样背刺定王大军,反而转身出辽东与元军死战,将厉兵秣马来势汹汹的元军打的落花流水元气大伤,直接占了天云山脉。
同一时间,于京城失踪的北海王神出鬼没出现在辽东,率辽东军将海上那弹丸小国的水军打没了,杀的片甲不留。
身后虎视眈眈的饿狼被清扫,要以一己之力同时按住各方势力的定王殿下终于得以收回心神全力以赴挥拳,打的鞑靼瓦剌跪地求饶……与此同时,原本蠢蠢欲动的天心教见势不对,也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知道,大宣朝已经成功渡劫,如今只要平稳渡过权利交接的这段时期,往后,便可以迎来至少几十年的安稳,这怎能不让人兴奋呢?
可就在六部衙门内官员们都一片喜气洋洋脚步轻盈的时候,沉闷的鼓声响起。
第一时间,众官员甚至都没反应上来那是什么,直到第一个人失声惊呼。
“登闻鼓?是登闻鼓响了?”
“有人在敲登闻鼓!”
“快、快……”
自嘉平帝继位以来,登闻鼓就再没有响过,这会儿却响了,还是在这种时候。
负责登闻鼓的通政司使皱眉不耐摆手:“去去去,去看怎么回事,若非要紧大事直接赶走。”
下属官员连忙往宫门外登闻鼓所在之处赶去。
通政司使小声骂骂咧咧直道“真是捣乱”,希望下边的人有点眼色将人打发了才是,别在这种时候给他寻晦气。
然而很快下属便回来了,面色难看:“大人,敲登闻鼓的是一群贱民。”
“那就直接赶走!”
小吏苦着脸:“可那些人身边,是北海王……”
一瞬间,通政司使头大了,咬牙问道:“北海王带着的那些人敲鼓所为何事?”
小吏神情慌乱:“那些人要状告阁老徐纪,说、说徐阁老欺君罔上,纵容族人侵占土地,偷漏赋税,横行乡里……”
通政司使面上血色瞬间褪尽,一开口甚至有些磕巴起来:“敲、桥登闻鼓者要先、先杖责三十,你们去、去……”
话没说完便被小吏带着哭腔打断:“北海王持王令免杖刑。”
通政司使跌坐在椅子上直接要疯了:“那要如何是好?眼下可如何是好?”
登闻鼓响,满城皆闻,便是想掩人耳目都做不到,很快,北海王沈柠作保状告徐阁老的事情就传开了。
按律令,被状告者徐阁老须亲自应诉……很快,宫门开,百官进殿,北海王沈柠带告状的平民与阁老徐纪当堂对峙。
百官一片寂静无声,徐阁老八风不动立于朝堂上首,对面,沈柠身边站着的是当初在平宁县的邻居赵统……
主要是寻到的那些苦主都是最卑贱胆怯的百姓,根本不敢登堂入室与堂堂阁老对峙,恰好赵统家的土地当初也被侵占,他才不得已做了猎户。
得知沈柠在搜集证据需要人进京告御状,赵统二话不说就站了出来。
通政司使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徐阁老自己开口,静静看着眼前黝黑粗鄙的汉子:“是你状告老夫?”
赵统身板笔直:“正是。”
徐阁老点头:“可有证据?”
赵统声音平稳:“有!”
他双手将证据奉上,通政司使战战兢兢看了眼徐阁老,伸手将证据接过,然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开。
那些案卷是元月他们这些日子竭尽全力搜集而来。
之前被萧南瑢放了之后,元月他们便没了踪迹,他们也没有去找沈柠,而是按照沈柠老早就安排好的,一个个隐去行踪往大宣各处去搜集徐阁老的罪证。
通政司使只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便是一阵心惊,那些不仅仅是数字,每个猩红的数字背后都是田产、赋税……以及人命。
他战战兢兢,看看北海王沈柠,又看看徐阁老……徐阁老盘踞朝堂多年,如今一手把控着朝政,而北海王身后,是军功赫赫的定王。
通政司使说不出话来,这时,见徐阁老朝他伸出手,猛地一震,忙不迭便将手中卷宗双手奉上。
文武百官一片寂静,徐阁老翻开那些卷宗看了眼,然后合上,抬眼看向沈柠:“劳烦北海王挂心,只是,这些卷宗所述并不属实。”
“不属实?”
沈柠似笑非笑:“嘉平六年春,惠城徐家为侵占田产,打死农户李二秋,反诬李二秋盗窃,后将李二秋遗孀卖为奴役……”
徐阁老神情平静:“查无此事。”
沈柠:“嘉平八年秋,永丰徐家幼子徐次与富商张平争民田,张平夺得田产后,徐次趁夜色杀死张家一百余人……知县令人抓捕徐次,却死于山贼之手,那山贼却被发现持有徐家军佩刀……”
徐阁老额头青筋跳了跳,冷声开口:“查无此事!”
沈柠:“南广徐家家主徐有德伪立契券,霸占胡木匠田地十五亩,胡木匠被逼致死,女儿被强行纳妾……”
徐阁老:“查无此事!”
朝堂上,只剩下沈柠一桩桩一件件的状诉,以及徐阁老语调越来越冰沉阴狠的“查无此事”。
整个大殿内一片死寂,沈柠冷笑:“原来,阁老的话便是国法律令吗?证据确凿的案子,一件件一桩桩的摆在眼前,徐阁老只需要‘查无此事’四个字,便能将那么多血淋淋的冤屈抹平?”
“证据确凿?”
徐阁老面无表情看着沈柠,然后抬手,不紧不慢地将手中卷宗撕开……一次、又一次,直至撕成碎片,抬手扬到沈柠面前。
苍老的声音平静漠然,一字一顿:“什么证据?证据……在哪里?”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有御史满眼不忿想要站出来,却被同伴不动声色死死拽了回去。
北海王有定王这张护身符,他们有什么?
不值钱的贱命吗?
徐阁老面无表情看着沈柠:“北海王无故诬陷本官,居心叵测,来人……”
可就在徐阁老话没说完的时候,一声嘶哑的咳声响起。
一瞬间,整个大殿中的人齐刷刷抬头侧目,只见,一道穿着明黄龙袍的身影从后边被搀扶着缓缓走出来。
等看到嘉平帝苍白泛黄的脸,堪称阴狠的眼,一瞬间,徐阁老面上血色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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