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普通的面庞上,也露出鲜少才有的笑意。
他看向白明微,那份愉悦由眼神及言语传达了过去。
白明微目光轻轻扫了他一眼,便知晓此事一定与重渊脱不了干系。
能叫零等人如此毫不掩饰开心的事情,一定让重渊更开心。
她心底大概有数。
但她并未迫不及待询问,而是关心徭役的状态:“徭役一切都好么?”
零有些愕然,随后郑重回答:
“一切都很好,自收到九殿下的信件后,属下便立即做出应对,属下所负责的堰坝,一切顺利。”
“不得不说,孟先生真是个奇才,属下也略懂一些水利方面的知识,却从未敢想利用水灾在堰坝囤积的巨大水量,实现清淤这种事。”
“现在不仅河道里囤积的多余泥沙清理干净,便是之前淤堵的地方,也被一并清除。”
“河流也流归了原本的河道,相信千百年来自然选择的流道,会尽快调整江北的水情,使得江北再度恢复从前的平静。”
白明微闻言,笑着颔首:
“孟先生的确大才,倘若不是他找到这三处能决定清淤是否成功的堰坝,并想出如此大胆的解决方式,也不会有如今的成果。”
零闻言,不做更多表态。
这其中怎可能是孟子昂一人的功劳?
如若没有姑娘的知人善任,没有九皇子对姑娘的信任与支持,孟子昂纵使天纵奇才,也无处施展他的才华。
白明微亲耳听到一切顺利,便稍稍放下心。
她伸出手:“重渊的信,对么?”
零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正是,姑娘,这个好消息,是主子带给您的。”
白明微接过零递来的信,却不急着拆开。
她含笑:“我猜猜,想必是关于我与元五的亲事的?”
零赞叹:“姑娘不愧是料事如神,正是此事。刘泓解除了您与元询的亲事,代替您和亲北燕的,是令宜公主。”
白明微闻言,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仿佛这一切的发生,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缓缓拆开信件,纤细的指骨蕴满力量。
而那薄薄的信笺,在她手中如蝉翼般轻若无物。
随着视线缓缓下移,她也看清了第一页的内容。
她轻轻蹙起眉头,陷入了短暂沉思。
片刻后,她低喃:“元贞帝单方面更改和亲人选,如此任性之举,且先不说北燕那边的反应,我想元五应当第一个不同意,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零这般回应:“姑娘,刘泓行事的确任性。”
白明微没有言语,继续看完剩下信笺。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写在了信上。
她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原来如此。”
面对零捎带疑惑的目光,她开口解释:“元五本有真龙之运,此事被我师父探知,而消息则被重渊传到了宫里。”
“元贞帝自然不愿意我与有着真龙之运的人和亲,给我抬势,所以才把东陵唯一的嫡公主嫁去北燕。”
零分析道:“虽然元家在北燕十分显贵,元询之祖母大长公主更是权势熏天,但一国嫡公主和亲臣子,此事还是相当草率。”
白明微挑唇一笑:“元贞帝怕是根本就没有料到,他单纯针对我的心思,却反而杀得元五一个措手不及。”
零会意一笑:“可不是么?元询求娶您,必定是经过北燕皇帝应允的,如今他娶不到您,北燕皇帝必定龙颜震怒。”
白明微双手放于案桌之上,烛光映在眼底熠熠生辉:“倒也不尽然,在指定我和亲北燕这件事上,北燕皇帝和元五各怀心思。”
“那元五的目的是把我变成他的武器,北燕皇帝则是想借和亲之由,把我弄去北燕,而后施展报复。”
“一旦北燕皇帝想清楚,我不能成为元五的助力,能为他解决了多少忧患,他未必会因此,就去得罪功高盖主的大长公主府。不过元五惹上一身骚是肯定的。”
零的话语之中,有些惋惜:“要是能分得出心思,在元询的命格之上做文章,兴许还能让他们狗咬狗。”
白明微摇摇头:“不必,我在承天观长大,命理学说也是耳濡目染。”
“不管那元五之前有着怎样尊贵的命格,他的命在被篡改之后,一切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那为他改命的大巫师究竟是不是北燕皇帝的人,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比起元五的命格,北燕皇帝更忌惮元家的势力。”
的确如此。
元五改命一事,难道只是大长公主府的单方面行为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大长公主府根本就没有瞒住元五的命格,所以大巫师的所作所为,也是北燕皇帝的一个手段呢?
这可说不定。
零点点头:“姑娘所言十分有道理,元询积势已久,想要对付他并非轻而易举,是属下着急了。”
白明微抬眸,目光淡淡地落在零身上:“心急这种情绪,出现在身经百战的你身上,必定另有缘由,可是西楚出了问题?”
零连忙垂首,被看穿心思的他,也不再掩饰他的真实想法。
他对白明微解释:“西楚局势目前可控,但皇帝陛下的羽翼,迟早会丰/满起来。”
“主子长期不在西楚坐镇,这更加速了皇帝陛下的悄然成长,属下的确对主子将来的处境,存有隐忧。”
白明微闻言,眼睫徐徐落下。
就像她的心,也止不住下沉一般。
她道:“重渊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我。我此时不管说什么,在他对我的付出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
零连忙解释:“姑娘恕罪,属下绝非有怪罪姑娘之意。”
白明微的面上,泛起清凌凌的笑意:“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担忧主子,我担忧重渊,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零连忙垂下头,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愧疚:“姑娘……”
白明微再次扬眸,不紧不慢地开口:“从白府出事起,重渊在我身边鼎力支持。”
“他把我的烦恼,当成自己的烦恼;把我的理想,当成他努力的方向。他的心意,比山沉重,比大海更深。”
“或许只要解决完我的事情,重渊就能回归正轨,所以向来睿智稳重的你,也会产生‘心急’这种情绪,我明白。”
“我也很担心他,也想为他做点什么,更想让他过得好。但重渊的决心,我无法撼动。”
“他全心全意支持我,这份情谊我只有好好接纳珍惜,才是目前对他唯一能做到的回报。”
零闻言,更是愧疚:“属下思虑不周,给姑娘增添烦扰,请姑娘恕罪。”
白明微面带微笑:“关心你主子,从来没有什么不对。况且,你并未给我增添烦扰,我很开心他的身边,有全心全意为他好的人。”
零面露感激:“多谢姑娘体谅。”
白明微目光流转,而后挑唇:“先不说这个了,先说说你手中的另外一封信,准备什么时候交给我?”
零错愕:“姑娘怎知?”
白明微忍俊不禁:“重渊那个人,我还能不明白么?这封信讲的都是公事,那必然还有一封信,提及私事的。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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