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厘不认识白大褂。
对方这话,好像是早就认识自己一样。
办公桌对面放置着一把空椅子。
时厘走过去,坐下。
白大褂在纸上书写着什么,看着和她身上的纹身极为相似,但只有一半,没有画完。
“这里已经开启了屏蔽,直播间也看不见。”
时厘这才注意到她手边的那个银白色方盒。
“你是谁?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知道的太多,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干脆全都问了出来,时间有限。
白大褂笑了笑,目光却看向书架上那些厚厚的书籍,从上面随手取下一本,推了过来。
时厘打开,发现是看不懂的诡异文字。
白大褂说道:“自从生命物种出现,蓝星上已经出现过万亿种生物,超过99.999%尚未被发现。
而在生命进化史上,有迹可循的就至少曾经发生过五次生物大灭绝,至今每天依然有几十种生物灭绝,又有新的生命物种诞生。
当人类文明出现后,过度开发自然资源也导致了不少动植物的灭绝,这本是自然发展的规律,人类也推动了很多新生物种的出现。
每当蓝星上有一种生命物种灭绝,都是给远在高维的「它」发去一份电报,让它在浩瀚宇宙里定位到了蓝星,从而开始了漫长的观察。”
“它?”时厘疑惑,“神?主神?邪神?”
白大褂却摇了摇头:“它更像是这片宇宙里的观察者,它和我们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
看到时厘似懂非懂的神情,白大褂苍白的手指沾着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在纸张上滑动。
“在蓝星上的生灵还未感知到「它」时,死灵先感受到了它的存在,与它产生了联系。
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诡异尊称为「祂」,对它心存敬畏,认为自己是它的子民。
诡异的前身是鬼魂、也是死灵,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体,无意识地重复着生前的事情,不入阴间冥界,没有天堂地狱,没有归处。
自从与它相连后,诡异才有了意识,开始汲取现实中的负面情绪,形成一个个副本区域,有了自己的地盘,并逐渐污染人类世界。”
时厘马上问道:“它想建立自己的文明?”
“是,也不是。”白大褂说,“诡异只是它对外展示的部分形态之一。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是否具有唯一性。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它或许是个例,但也许还存在着无数像它这样的观察者。
当它对一个星球的观测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就会选择永久地封存档案。
即便是蓝星在浩瀚宇宙里也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人类在蓝星上创造出了灿烂的文明,对它来说却太短暂了,没有什么是不朽的。
所以,它用自己的方式来保存人类文明。
那就是——制成标本。”
“嘶……”
这话让时厘身上冒出一阵刺骨的寒意,全身的鸡皮疙瘩和衣服面料簌簌摩擦。
诡异降临,全球所有生物皆被转换为诡异的形态,可不就是一颗标本星球么。
白大褂微微往后倚靠,她的眼球全黑,宛如黑洞般映照出一颗焦黑荒芜的星球剪映。
遍地荒芜焦土,漂浮着黑色物质的海面上掀不起一丝波澜,呼啸的风穿不透这厚重的阴霾。
树木的枝干也失去了往日的翠绿,每一棵都枯槁而扭曲,像烈火里紧紧纠缠依偎的尸体,人类文明被强行定格,每一息都是末日的哀鸣。
而苍穹之上,再次出现了她曾见过的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挤挤挨挨地眨动着,当镜头拉近,时厘才发现这些也是被制成了标本的文明!
“蓝星不是第一个被它选中的星球。
标本与它紧密牵连,成为它的附属物,只要它未曾在宇宙里消散湮灭,标本亦不腐不朽。”
“没有人想成为这样的标本。”
时厘紧皱起眉头,哪怕是能活动的标本,也只能困守在副本里,像实况图片一样重复循环。
对清醒的魂灵来说,太痛苦也太绝望了。
白大褂没有否认她的话,而是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上,“你们已经进入过补习街了吧。
诡异世界不止包含单一的时空维度。
它会在每一个平行时空里短暂停泊。
同时从众多人类里精心挑选出大量样本,仅留下自身细胞那么微小的一部分作为标记。
这些被选中的生命体涵盖了各行各业。
医生、教师、高空作业人员、明星……
你也是其中之一。
每当有一处作为样本的锚点熄灭,就意味着距离全球诡异降临又近了一步。
你是最后一个没有陷落的样本。”
时厘:“……啊?”
她突然有一种乱入热血漫,摇身一变成为救世主的荒谬感,脚趾不自觉开始发力。
她玩游戏看到这些台词都要跳过的。
但白大褂的话让时厘想到那幅电子地图。
那张地图上的大部分视野都是漆黑一片,唯有天选者涉足的几个副本亮起微光。
所以……
蓝星也是这样一点点悄无声息地被侵蚀的吗?
天选者的使命,就是重新点亮这些地方?
白大褂知道这么多,她又是谁?
对方对上她狐疑的目光,继续道:“越是苦痛中生出的花,制作成标本的观赏期越长。
人们热衷于看到崇高者堕落,理想主义者屈服于欲望……作为样本的人类都会遇到各种挫折,它蚕食你的负面情绪,从内部开始瓦解。
如果从内部无法攻破,就从外部施加压力。
明星因网曝而黯然陨落,
医生命丧于自己救治过的患者之手,
教师惨死在帮助过的学生手里。
你的父母意外离世,差点掉进魔窟,出道梦破碎,队友背叛,公司打压,网曝雪崩……
但凡曾动摇过一瞬,有过一点点的自我伤害的念头,都会被它无限放大,付诸行动。”
许多人认为肉体是精神的笼,总是想通过肉体的消亡,来实现灵魂的自由。
而时厘的一言一行,更符合那一句——
「肉体才是每个人的神殿,不管供奉的是什么,都应好好保持它的强韧,美丽和清洁。」
信徒的信仰不见得生死不改,
神明也不一定回应最虔诚的教徒。
她供奉的是自己。
肉身为龛,神在其中。
她是一柱为自己升起的香火。
将庙宇搭得高高的,收拾得亮堂干净,爱自己每一寸自然生长的纹路,坚信能够站到更高更耀眼的地方,获得更多的香火和供奉。
身心合一。
在灵性的滋养下,肉身获得真正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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