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瑱来说,黄射其实算是一个比较陌生的人。
倒不是说这段时间的交往在他心里不算数,而是黄射这人史书记载极少。
他只知道黄射喜好诗赋碑文,因此与汉末第一大喷子祢衡交好。
除此之外,便是黄射两次出兵被败的经历。
第一次是刘勋兵败,黄祖令黄射带兵前去支援,却被孙策击败。
第二次是黄射率领数千人攻击柴桑,反被徐盛不到二百兵马血虐一场。
从这些事件中,他能初步判断,黄射其人偏向文事,不善领军。
可在与黄射交往之后,他发现黄射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因为从蔡瑁的口中他能知晓,黄家在荆州堪称一霸,兵权独立,话语权极重。
相较于仰望刘表壮大的蔡氏来说,黄氏的权势才是最重的。
在这样的基础上,黄射不把刘表放在眼里,但也没有逾越之举。
言行举止之间,似乎是作为黄氏与刘表之间缓和的桥梁。
既要保证自家在刘表麾下的独立性,又要尽量保证刘表不心生反感。
这种种一切事情,都绝非一个庸人可以为之。
故而在秦瑱看来,黄射这个人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比黄祖更有用处。
此时见得黄射如此模样,他便眉头一皱,忙对裴潜使了个眼色。
裴潜见状,便笑着起身对甘宁、魏延道:
“吾观府君必是醉矣,我等且让先生于此照看,待得改日再行饮宴。”
甘宁与魏延虽非心思细腻之人,但眼力却是不错,当即纷纷起身一笑,朝着营外便即行去。
待得众人走后,秦瑱方才对黄射笑道:
“公礼兄此言何意,恕我愚昧,不知何意!”
“请兄言明,黄氏何危也,黄公又有何危也?”
黄射见他如此反问,顿时有些不悦道:
“吾与先生诚诚相交,先生何以这般言语试探?”
“射不信以先生之智,还未看出我黄氏之隐患!”
秦瑱当然知道黄氏的隐患在哪儿,但此时却是一阵摇头道:
“公礼兄须知,非我不言此事,乃因瑱为外臣,不便多言。”
“须知此次瑱在于此,乃是请刘使君之助尔,非请黄氏之助。”
“故便是吾知黄氏隐疾,亦不知兄何所求!”
“府君若不言明,吾参谋此事,便是插手荆州之局,若传扬出去,天下当如何视我军?”
黄射见之这般谨慎,自是一阵无奈,当即就将黄氏现在的局面讲述了一遍。
要说黄家的隐疾,可谓成也独立,败也独立。
可能在荆州士人的眼中,黄氏立足于江夏安陆,有黄祖黄射父子当政,可谓荆州一霸。
但其中有多少风险,唯有黄氏子弟自己知晓。
毕竟黄氏不像蔡氏和蒯氏,蔡氏背靠刘表,只要刘表不倒,那在荆州就稳居第一士族。
即便刘表倒台,凭蔡氏这么多年的底蕴,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与蔡氏相比,蒯氏虽然弱势一些,可有蒯良蒯越两兄弟在,那就基本不会倒台!
只有黄氏,看似兵权在握,独霸一方,却是两头不讨好。
于内刘表一直心存忌惮,有心削弱黄氏的兵权,于外现在周边大敌崛起,南边有张羡,东边有孙策。
可以说,在和平之时,黄家没有覆灭之危,但在这种局势下,一旦兵败,那就可能族灭。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麾下多出一支独立于自己之外的势力!
略微讲述了一番之后,黄射又给秦瑱倒了一杯酒道:
“先生也知,我黄氏一族根基全在江夏,昔日射本以为凭我江夏兵马,便无力向外,也当可以自守!”
“然则今日一战,却让射知晓强军在前,我父已是独木难支!”
“如今使君命我黄氏助力贵军,此事本属应当,射亦不当苛责。”
“可那周瑜用兵之道了得,我军若是再败,使君必然责难,若是以此怪罪,我黄氏必在难有今日之势。”
“先生也知,吾父已然年迈,哪里能是周瑜对手?”
“父亲心知此事,必然不肯甘于此败,又要与周瑜大战,偏生父亲不听我言,实难再劝!”
“吾知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刘豫州又是仁人志士,断不会作视我黄氏如此!”
“还望先生赐教,射当如何解得此局,救得我父?”
听着黄射之言,秦瑱不由暗自点了点头,能看出这个问题,至少说明黄射还是有机敏的。
思虑之间,他便反手给黄射倒了一杯酒道:
“说来说去,公礼兄所求之事,无非便是求一攻破敌军水军之计!”
“此亦是我军现在所求之事,你我两家现在同属一艘船上,合着两利,分则两害!”
“便是公礼兄不问,再下亦当竭尽所能,助力黄公成事!”
可这杯酒一倒下,黄射便闷闷的将酒一饮而尽道:
“先生休要以为射浑不知事也,吾素闻先生公私分明,今虽与我交际,却还在算计之中!”
“孙策现在虽为大患,但贵军南下之后,未必便无入荆州之意!”
“如此观之,定是荆州水军折损越多,对贵军越为有利!”
“先生现在说得好听,未必便没有让我军与江东水军拼杀,好从中取利之意!”
他如此说着,已是脸色通红,眼神涣散,显然有些醉意。
秦瑱听着,自是老脸一红,还真别说,他还真有这个意思!
因为对他们来说,荆州军虽然是友军,但也是日后的敌人。
所以荆州水军损耗的多,对他们未必便是坏事。
他实际上也有心削弱黄祖麾下兵力,为了来日进军做准备。
心思被人所破,终究有些尴尬,好在他脸皮足够厚,当即便道:
“诶,公礼兄此言何意也,我军与贵军共同进军,岂有这等暗害友军之意?”
“若是真有此心,吾今日何必又要苦劝兄让黄公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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