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虎语气中带着许多崇敬,对那李公子询问道:“知云公子,不知少柱国可曾从那烛星山中归来。”
眼前是李公子,正是李家四公子李知云。
李知云答道:“尚且不曾回来,据说游历的酒客,已然回了烛星山。”
也许兄长与烂陀寺佛子会无功而返。
南雪虎微微皱眉:“即便是封妖敕魔的酒客,也要顾及我大伏威势!
烛星山大圣屠了一座龙宫,邪道宗难道还敢包底不成?”
始终沉默,威势最重的褚野山咧嘴一笑:
“自从北秦崛起之后,这些绝顶的天人、人仙,反而好像少了许多拘束,更加随意了。”
褚野山说到这里,伸出鲜红舌头舔了舔嘴唇:“也许大伏也应当学那北秦,灭山拔宗,尽收天下豪杰于朝中。”
南雪虎和李知云不发表见解。
此时,蔚花阁广大的庭院中,已经开始有许多人聚集。
一处又一处,赏花的赏花,行诗会的行诗会琴棋书画样样不缺。
南雪虎听着院落中的嘈杂,不由微微皱眉。
褚野山却望着庭院尽头的一处高台,解释道:“我倒是知道雪虎公子和知云并不喜欢吵闹,只是今日乃是蔚花夜,柳大家也会抚弦一曲,便只能委屈二位了。”
南雪虎和李知云俱都点了点头。
眼前这位褚野山看起来极为粗犷,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浑身气势涉湃,像是一位经年的将军。
可实际上,褚野山如今在国子监中就职,是一位国子监博士!
经史典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其中最为拿手的,便是古琴。
褚小国公琴曲,哪怕是在这诺大太玄京中,也有盛名。
而他每一旬月,必然会前来蔚花阁,听柳大家抚琴,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玄都中人俱都知晓。
“我专程准备了一曲朝花曲,不知能否让柳大家来我们这停舟台。”
褚野山兴致勃勃,他盘坐在桌案前,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眼中光芒闪烁。
几息时间过去。褚野山轻轻摆手。
此处雅台上的其他几位花芙立刻转身,走到了轻纱之外。
李知云心念一动,一道元神弥漫而来,锁住了这停舟台。
褚野山看向南雪虎:“上次的事,不知雪虎公子究竟做何打算?”
南雪虎并不犹豫,摇头道:“褚博士,南府不愿卷入这等大争端。”
第一百四十章匹夫之怒,琴道三甲
褚野山便是自负,也不会想着游说南府。”
南雪虎自然懂得褚野山的意思,却依然摇头:“雪虎那是南府之人,南家长辈不愿卷入这等风暴,我区区一個庶子,便是入了七皇子魔下,又能起到什么助益?而且我既有南府身份,行事自然也要时刻顾虑南国公府。”
褚野山身躯前探,一双怒目望着南雪虎:“雪虎公子,正是因为你是南府庶子,才可入七皇子魔下替南府搏一搏浩大之机!”
“你一旦入了七皇子魔下,南国公府自然会寻找缘由,将你逐出南家,也许会生出天大的风波,但是风波过后,你不过是南家弃子,与南国公府再无关系。”
南雪虎沉默不语。
李知云却有些敬佩的看了褚野山一眼。褚野山看似粗犷,眼神却越发深途:“南家看似庞然,实际上已经千疮百孔,无后继之辈便是最大的问题。
南风眠和南禾雨都不愿握斩草刀,便是承了爵往后的兴盛,却也只能依托在两人的修为上,究竟是崛起还是衰败,尚未可知。”
“可我却知道你南雪虎心中视南府为求道信念,不过是以自己作为筹码,在七皇子身上压上一注!
若是七皇子胜了,南国公府自然因你而荣。
若是七皇子败了,你早已被逐出南府,南国公府自始之终也不曾相助于你,自然并无罪责,这等买卖,难道不合雪虎公子的心意?”
褚野山三言两语,就道明了南雪虎对于南家的心意,明明白白间,以南国公府荣败相劝,让南雪虎压注于七皇子!
话语也毫不避讳什么,明明白白,直截了当。
七皇子魔下,褚野山、李雨师俱都善谋!只是风格迎然不同。
褚野山向来能看透人心,走的是阳谋道。
南雪虎却似乎颇为清醒:“博士,南雪虎论及天赋远远称不上天骄之辈,哪怕是入了七皇子魔下,至多也不过是一位中庸之辈。
中庸之辈无法立功,又谈何惠及整个南国公府?博士大约是想用我南府庶子的身份,撬动整座南国公府,让南国公府无声无息间向七皇子倾斜而来。
雪虎看的,可对吗?”
野山神色不变,摇头道:“雪虎公子,你太高看你在南府的地位了,你不过一个庶子,你一旦入七皇子魔下,南老国公必然强势与你决裂,甚至会派人杀你,以此划清界限。”
庶子是无法让南国公府向七皇子倾斜而来的。
南雪虎一时沉默,侧头想了想,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位九湖陆家的庶子。
恰在此时,褚野山眼眸中闪过些光彩:“除了庶子这一身份,雪虎公子又何必妄自菲薄?
你修行天赋只是比不上南禾雨,比不上陆景,却也仍然是顶尖之辈!
而且我更看重的,乃是你四年前上江府一战中表现出来的统帅之才,看重的是你积累下来的声望!”
“这天下,并非只有修为至高的强者才可身登高位,我大伏首辅大人不曾修行,北秦大上将之一的公羊将军自身修为,比起其他两位大上将也有不小的差距,可他却是大上将之首,一生立下功绩无数雪虎公子,如今你可懂了我的意图?”
褚野山注视着南雪虎,南雪虎深深吸气,足足过去二三息时间,这才道:“事关重大……且容我,仔细想想。”
褚野山随手拿过酒坛,为二人豪迈倒酒,又随口对李知云道:“殿前试将至,你还要勤加修行,多加准备,我与李雨师都希望你能够获得优胜,拿下那一把唤雨剑,再由圣君轻点,以此途径入仕。”
褚野山毫不避讳南雪虎,似乎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此次殿前之试,因为那一把宝刀、一把宝剑,而不同于以往,两条天龙相争其他所有大族、大府俱都会相让,你的对手还是太子魔下,我府中那位年轻客卿也同样如此。”
第一百四十章匹夫之怒,琴道三甲
李知云徐徐领首,原本面容上更露出些自信来:“我苦修二十余年,天下人只知玄都李家的李观龙,却不知我李知云,而那把唤雨剑便是我扬名之始,博士与三兄长放心就是。”
褚野山看到李知云这般自信,郑重提醒道:“太子势大,魔下强人无数,此次前来争夺呼风、唤雨两把兵器的,应当有冠军大将军之子,也许有太子四少宾其中之一,甚至,持星将军若能赶来,也有可能在此列,知云,你绝不可掉以轻心。”
“冠军大将军之子持星将军”
李知云思索一阵,脸上的自信神色终于消散,就此点头。
南雪虎就在一旁听着,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正是在这时。庭院更加吵闹了。
褚野山三人转头望去,确定许多文人士子都转过身去,远远望向蔚花阁门口。
“陆景?”
最先看到陆景是南雪虎,不由皱了皱眉。
褚野山、李知云听到南雪虎话语,听到陆景之名,心中不免好奇。
二人俱都站起身来,扶着栏杆低头看去。
却见一位少年士子风姿如玉,神色和煦,一步步走入蔚花阁中。
许多人都远远望着陆景,有些人闭口不语,有些人则向陆景行礼,喊上一声“先生”。
也有人十分惊喜,谈及当朝几位大儒对于陆景的评价,又觉今日有可能看一看陆景先生亲笔草书。
二楼上也有许多大府公子也都望向陆景。
方才做出几首好诗词,描绘出极好画卷,成为众人焦点的宾客,如今也变得暗淡无光。
原因则在于陆景声名太盛,少年书楼先生、草书大家的身份,也是他的明证!
在大伏,在这等阁楼中饮茶听曲,本身就是风雅之事,莫说是国子监中的先生,许多大伏朝臣也热衷此事,书楼中海纳百川,一层楼中也有许多喜好风流的先生,看起来这一身份似乎并不出彩。
可陆景的年龄,却是其中重中之重。
正因为这许多原因,陆景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落在他身上。
褚野山低头望着陆景消失在楼梯上,饶有兴致道:“陆景的大名我听过去多次,陆景真身我却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确如传言,极为出彩,神玉为骨,比我这大老粗俊美许多。南雪虎沉默不语。”
李知云也同样看着陆景,最终却摇头道:“虽然是不世的天骄,可终究认不清太玄京中究竟何为上,何为权柄,若陆景未入太子魔下……他走不远。”81zw.??m
褚野山沉吟一番,道:“若他入了太子席下,也同样走不远,一位绝顶的天骄,绝不可让他成长起来。”
“不过,如果不提立场,我却十分敬佩陆景,少年之身,却总能出人意料,而且书、画二道,也有大造诣。”
说到此处,褚野山眼睛一亮,道:“只是不知这位陆景公子,是否懂音律?”
南雪虎终于开口:“天下间,天骄尚有,全才又有几多?”
就在众人交谈时。
观云台。
陆景却出现在与这停舟台相对而望的一处隔着那朦陇白纱,隐约可见陆景身形勾勒出来的影子。
“这便是天骄,哪怕元神大损,却无人敢怠慢于他。”
褚野山喷喷称奇,这一位小国公身上,除了些粗犷威势之外,竟然还有些市井气,行事并无什么规矩章法。
也正是在此时。
庭院最尽头的高台上,隐约有一阵朦陇雾气弥漫而来。
褚野山转过头去,神色突然变得兴奋了许多。
“柳大家要弹琴了。”
此时的褚野山,便如若遇到极崇敬之人的孩童,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高台。
琴声传来……
……
第一百四十章匹夫之怒,琴道三甲
庭院中,瞬间安静下来。
清激明净的琴声便如流水一般漏漏流动。只一瞬间,这莳花阁中诸多人就依然被吸引了心神,只觉心旷神怡。
这蔚花阁花魁,之所以能得“大家”之名,便是因为她抚琴之道。
陆景坐在观云台上,镜拾姑娘跪坐在他身旁,为他倒茶。
有大家琴声一起,镜拾连忙正襟危坐。陆景听了片刻,只觉得这一位借给他隐龙枝的神秘女子情深便如同来自深谷,来自于幽山。
琴音流消,流通过许多人生的波折,流消过许多岁月的颠簸。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甚谙音律的褚野山更是睁大眼眸,一动不动仔细倾听!
琴之一道,即便天下之大,柳大家也得排三甲!
时间似乎过得极快,当一曲落下之后足足十几息时间,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而那高台上的烟雾已然消失不见,朦陇烟雾中的人影同样如是。
陆景隐隐出神,心中不免感叹。
停舟台上,褚野山低着头,仔细思索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的李知云侧头看着褚野山,道:“野山公子若是愿意,就叫那柳大家前来这台上,与我等饮上二三杯……”
“不得无礼。”褚野山看了李知云一眼,摇头道:“我已准备了一首琴曲。”
“若能打动柳大家,她自会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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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匹夫之怒,琴道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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