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惟夕见自己和大叔受到注视,那眼光也不再是之前的不满和敌意,而是带一点点仰视,带一点点敬佩,带一点点谄媚。
“传言是假的吧?”忽然有个家伙不阴不阳地冒出一句来,“不然堂堂周少,怎么会跟着我们一起挤火车,难道没钱为我们付机票吗?”
话一出立即引来两三声附和,说话的正是那个叫魏甜甜的,周北觉察出她似乎和夕夕很不对盘,看夕夕的时候目光中总充满着敌意。
“就是,我看啊柠柠一定是认错人了。”其中一个家伙带来的女朋友还局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讥讽说,开玩笑,她自认为自己的男友才是这群人中最出众的,Z大学生会主席,计算机专业高材生,M公司实习员,夏惟夕那个其貌不扬不爱打扮的小丫头,怎么有那么好的命,摊上那么好的男人,这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夏惟夕并非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可高中的时候她向来是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讨厌谁就从不理会谁挑衅,她来赴约却被大家各种嫌弃挑刺,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然而周北却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情况,他利落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轻描淡写的声音再度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麻烦订10张机票,到X市。没错——我们随后就到。”
米娅一听,忙拉过夏惟夕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夕夕,是十一张,我男朋友刚刚帮大家买水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再追加一张机票,对,头等舱。”
“是张伯吗?麻烦您再来下火车站,这有十一个小朋友需要我们送到机场去。”
周北特别将“小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十五分钟后,当两辆加长林肯停在火车站外停车场时,终于所有人都闭了嘴,沉默无声地接受这个现实。
他们不得不相信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周北,而夏惟夕真的就这样好命傍上了这个男人,并且,他宠她,连带着她周遭的人都一并鸡犬升天。
米娅给男朋友打了电话,不多时有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外国男生便拎着水一路小跑着过来,兴致勃勃。
夏惟夕越发觉得那个家伙眼熟,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她竟然一个趔趄,重重歪倒在大叔怀里。
怎么回事?她一瞬不瞬盯着眼前那个漂亮的外国男人,几乎所有人都觉察出她目光中的异样。
可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正手脚冰凉,目瞪口呆想,一颗心已是砰砰直跳。
夏惟夕几乎是要依靠着大叔才能站稳脚跟,她分明觉察到自己心里的震惊,难过和遗憾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巧合?这……这不是宗世勋吗?
不但是夕夕,就连周北也不由留心了眼前的两位外国人,夕夕的失态他可以理解,他甚至心疼——
他们两个真的不是宗世勋和丽莲吗?
夏惟夕惊慌失措看着大叔,而对方一泓如深潭般的眸子里也正闪过一闪而逝的惊讶。
这只是巧合而已,周北心想。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从夕夕眼中看到对于那些灰色经历的痛心。
他用力捏了捏夕夕的肩膀,仿佛要让她放宽心似的,没错,这只是凑巧而已,看待异国人种时总会觉得他们的长相颇有几分类似,他们毕竟不是丽莲和宗世勋,人死而不能复生,那并非一场梦。
“我男朋友乔,介绍给夕夕和冷先生认识一下。”米娅抢先一步解释说。
周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短短一瞬间已是恢复常态,他极随和地伸出手去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这说法虽然官方,却透了些严谨和尊重的意味在里面,乔不由一笑,轻快地说:“您是周北先生吧,我听说过您的尊名。”
倘若说话声音也一样的话夏惟夕一定会崩溃,然而还好,乔比宗世勋年轻许多,米娅也比丽莲年轻许多。
他们就仿佛丽莲和宗世勋轮回后的新生命,让人充满希望。一时间夏惟夕忽然有些哽咽,她重重吞下眼泪,激动地说:“很高兴认识你们,真的……我很高兴。”
她语无伦次说着,眼前的乔却已是笑了起来,他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蔚蓝色的瞳眸如海洋般充满着悦动的神采。
“见到我,你很开心吗?”他笑着问,“你一直在研究我的长相,是不是你觉得我似曾相识?”
眼前的男人虽然像宗世勋,可夏惟夕深知他从骨子里和宗世勋的不同,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并没必要深究,一面这样安慰着自己,一面夏惟夕已经从紧张和愧疚之中回过神来。
她稳定心绪,俏皮一笑,点头承认说:“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走吧。”周北见夕夕情绪有所缓和,便第一个坐进车子里去,一行人紧接着跟上,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几乎都是第一次坐加长林肯,原来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多奢华的车。
周北在车中一言不发,尽显长者风范,反倒是孩子们不淡定起来,没能老实片刻便开始叽叽喳喳。
一开始是碍于周北威严,如冰山一般坐在那里的男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会是个好脾气的家伙,可眼见着他将夏惟夕搂在身边,一行人也由一开始的拘束慢慢解脱出来,开始研究车子上那些奢华而名贵的配件。
“亲爱的,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也要坐这样拉风的车子。”学生会主席之女友羡慕地呢喃。
然而她的男朋友却只给了她一记白眼:“想得美,这要我吐血才能买得起这么一辆车。”
年轻人说说笑笑间周北也会觉得自己年轻许多,他没有上过这样公立制学校,所以对于孩子们的行为总是抱一种恍然大悟的态度。相比较这些年轻人,他这个时候又在干什么呢?
似乎是在无止境的厮杀与保护之中度过,还有没有结局的单相思。
呵,周北收回心绪,轻笑一声。见夕夕目光还似有似无瞟向乔,他倒是有些不太高兴了。
“你喜欢他,那就坐在他旁边去。”他小声在她耳边说,虽然是成全的意味,却难免醋意横生。
夏惟夕立刻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说:“我才不呢,我只是观察一下他们还有多少东西是和丽莲、宗世勋相似的,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家族的人?”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他们当成一种轮回,你可以认为是丽莲和宗世勋还活着,只是用一种新的方式、新的关系而生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周北并非不信鬼神之人,对万事万物都应该心存敬畏,何况他觉得能让夕夕这么想,终究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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