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域说出那句“你走吧”之后,半晌都未有人做出反应。直到杨诗晗接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杨诗晗有点不敢置信罗域说得对象竟然是自己?她看看满脸期待的晓果,再去看面不改色的罗域,杨诗晗动了动嘴巴,很多疑问的话,声辩的词竟都说不出口。
“罗、罗域……”她只能呐呐地唤了一声,仅仅两个字中却充满了道不尽的酸涩和不甘。
但是,这也一直都是她扮演的角色,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只不过这一回输给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显得忒过狼狈。
杨诗晗去浴室换好了衣服出来,床上已经又有了两只枕头,其中一只便是之前晓果抱在怀里的。在杨诗晗少有的几次和罗域亲密接触的记忆中,她也没有和对方同床共枕过,发泄了生理或心理需求后,罗域没有跟人一起睡觉的习惯,杨诗晗曾经以为,他的世界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走进了。可是结果现在却轻易的就被一个傻子入住了。
呵。
因为太过荒唐,杨诗晗竟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或许这本就不是场比试,因为你根本连游戏规则是什么都不知道,裁判已经把你罚出局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决不能在罗域面前表现,更不能被他看见,杨诗晗明白。
夜深人静的时刻,杨诗晗独自前来,独自又匆匆离开,罗域并没有找司机送她的意思,迎着十二月冬日的冷风,杨诗晗行走在漆黑无人仿若森林般的生态园中,她第一次觉得那些美丽的衣裳饰品,那些高档的享受生活,也许远不如一个可以随时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只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罗域。
杨诗晗边思忖边慢慢地渐行渐远……
而在她离开后,晓果又回到了他自己原来的床位,一切就都如之前一般,好像刚才谁的出现只不过是大家一起做了场梦。
晓果的确是不在意那走了个过场妨碍自己睡眠的人,但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不在意罗域说过的话。
两人都已躺上了床,罗域却见晓果又翻身起来,捧着他那只旧旧的铁皮闹钟仔细地开始调时间,那东西又大又沉,在晓果手里笨重地翻来覆去,还要上发条,晓果足足研究了十多分钟后总算满意地将它又放回了床头。
“好了……”晓果开心地说。
罗域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被晓果这么搅了一番局,罗域理应是不快的,但是他的神情却十分平静。但你要说罗域完全不介意呢,他的眼神又带着一种沉暗感,那目光落在晓果身上,仿佛带着某种重量。
但是晓果却完全感觉不到,因为自己的努力得到罗域的认可,并且明天就能回去上班这对晓果来说简直是一举多得,他咚得倒回了枕头上,还翻了一个大滚后,直接贴到了罗域的胸口。
“睡觉啦!”晓果笑道。
罗域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两人间的距离近的能闻到对方的呼吸。若是换一个对象,怕是早就躲开五米远,亦或是避开罗域的那明明不带攻击性,却透着锋利的视线。但是这一切对晓果来说都是无用的,他目光澄澈,毫无防备地看着罗域,甚至还面带期待,无论接下去罗域要对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晓果都不会有意见。
在这样的眼神下,罗域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他露出一种真实的疲倦的情绪来,然后伸手关上了床头灯。
“晚安……”罗域说。
许是夜色扰人,这一句话中竟还能听得出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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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只破烂的大闹钟最后还是没有被使用上,光是看那体积就知道早晨会发出多大的噪音。第二日,前一晚睡得晚,早上有些赖床的晓果还是被罗域叫醒的,而趁着他去洗漱吃早餐时,大闹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其后几天,晓果如愿的回到了果园去上班。因为是在同客户产生纠纷后休得长假,赵大姐等人还当是经理给晓果的后续处罚,所以眼见他能回来,都还是比较高兴的。
晓果也高兴,这里的环境才是他熟悉的,又可以工作,回家又能看见罗域,这对晓果简单的人生来说就是莫大的满足。
但是晓果高兴不代表他周围的人也得跟着高兴。好比方老师,他就知道最近罗域的心气儿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顺。光是路过书房几回就能听见他在跟肖井洋打电话。
一开始说得是罗宝凡,大概是肖井洋无意中提起的,好像是最近这位小少爷去了哪里挥霍,签了笔天价账单,他自己没钱付,账单直接给寄到肖井洋那儿去了。
罗域听后只“嗯”了一声,没生气,也没说要给罗宝凡付钱的意思,那头的肖井洋自然明白了。
“这新一年的员工卡开始制作了吧?”罗域忽然问。
肖井洋应声。
果然,罗域道:“不用给宝凡准备了,免得一会儿用得上一会儿用不上的,多浪费啊。”没有员工卡那罗宝凡哪里还能算擎朗的一份子,以后怕是也别想再出入公司了。
接着罗域又说起罗泰融:“派去他那里的人做的不错?那行啊,我二叔这些年真挺累的,既然如此,早些回去休息也好……嗯,他那边的客户你也接了吧,按价格重给看一看,这要给的太低,我们以后生意不好做啊。”
连方玺这不关心擎朗事务的都知道,让罗泰融解甲归田,收了他背后公司的权也就等同于连罗泰华的生意一起断了。虽说两兄弟曾经也争得你死我活,但是这些年有罗域这个大敌当前,两人没少一道坑挖擎朗的生意,罗域以往懒得管,这真要计较起来,自然给他们一锅端。
但是转瞬间就废了三个罗家人在擎朗的后路,罗域的口气依然是淡淡的,甚至连半点心潮起伏都没有,好像这就是一件毫无成就感的事。
打完电话,罗域起身颇为无聊地在屋内转了一圈。他那么耐得住性子的一个人,病了之后也从不觉无所事事,但为何近两日白天,一个人在这么偌大一套房子里,竟觉得有那么些……冷清?
罗域在院内散了会儿步后还是上楼了,接着一拐弯,走进了影音室。
这儿现在晓果来得比罗域更多,桌上堆放得影碟也全是晓果喜爱的看的,罗域抽了几张一一扫过,都不是太感兴趣,他想了想,打开柜子的底层从里面拿出了一盒东西。
放入影碟机后,罗域坐回了沙发上,没多时屏幕便亮了起来,久未出现的病房画面显在眼前。
罗域看着,嘴角露出了怀念的微笑。
只是他面上情绪悠然,屋内也静谧一片,但电视中的情况却并不那么平和,不少医生护士将那病床团团围拢,各种仪器轮番上阵,应该是床上的孩子状态不是很妙。
医生问一位小护士:“热度怎么样?”
小护士说:“晚上到现在都没退下来。”
“身上的炎症不消,怎么退得下来呢。”医生皱眉。
然而另一边年长的护士为难:“可是昨天到今天他已经连续出现好几次休克症状了,他对前两天的消炎药物都有过敏,明明上个星期还可以用的……”
“体质、抵抗力免疫力都在变化,没办法。”医生边说边翻着手里的检查报告。
护士看着床上的孩子,从到医院开始他的脸就一直是浮肿的,近两日因为过敏导致整个头脸又增大了一圈,五官都被挤成了一团,就像只包子,看着更可怜了。
“他昨天是不是醒了?”小护士问。
大护士给孩子量体温:“前天也醒过一次,话说不清楚,但是要喝水。”
小护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对身边的同事说,又像是对床上的孩子说的:“你看,都醒过来好几次了,求生意志那么强,赶快把烧也退了吧,退了烧,消了炎,就能好起来啦……”
话说得轻易,实事却哪有那么简单,医生笑看着几位护士一眼,好像都明白这些时日以来她们天天对着这孩子怕也是多了点私心。
“……既然昨天的都过敏,那只能换药了,先一个个试着吧,”医生无奈地道,把单子给一边的副主任看,“这几种一会儿就开始用,副作用大概会有些抽筋作呕,你注意着些,如果再休克一定要马上叫我。”
副主任点头。
一旁的小护士也道:“我今天晚班,我会来看他的。”
医生笑道:“今天是圣诞节,没约会啊。”
小护士害羞:“没人追不行啊。”
一伙人说笑着离开了病房,画面又静止了下来,只余下床上那个沉沉躺着,连面容都有些模糊的孩子。
罗域盯着那他看了半晌,拿起遥控机跳了快进。随着时间推移,屏幕也暗了下来。
画面到了晚上,大门又被推开,值夜班的小护士走了进来,看看床头还算稳定的监护仪和安稳沉睡的孩子,小护士颇为满意。她轻轻地说:“很不错嘛,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
离开前,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的小雪人放在了孩子的床头柜上。
“喏,儿科的宝宝们都有的,也给你一个,圣诞快乐,赶快好起来哦。”
“圣诞节了啊……”
电视机前看到这一幕的罗域也呐呐着低叹道,他望着里面那孩子的目光十分温柔。
此时,楼下似乎传来动静,而这个时间应该是晓果回来了。
罗域没有像前几日那样躲在房间里,他关上电视,拿出碟片放回原位,心情很好的走了出去。
见到晓果,罗域便拉着他一起坐在桌前吃饭。
罗域说:“晓果,你知道圣诞节吗?”
晓果以前不知道,但是上一次见过圣诞老人后,晓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罗域见他投来注目,便道:“明天是周末,我们一起去过节好不好?”
晓果不懂怎么过节,但是他听明白了罗域那句“我们一起去”,只要和罗域一起,晓果自然愿意。
“好!”晓果满口答应。
罗域很高兴,他捏捏晓果的脸,那温柔的微笑同方才看着电视里的床上的男孩儿表情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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