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过后,天气仍闷热得很。
江婉将写完的稿子封在文件袋里,走出去交给李香妹。
“嫂子,你帮我拿给林姐。别去单位,等下班的时候去宿舍区找她,劳你多走几步。”
“哎!”李香妹立刻接过:“俺知道了!”
江婉又问:“上次让你带稿子过去,办公室里几个人?”
“四个。”李香妹答:“还是原来的,没其他人。”
江婉轻轻点头。
据她所知,朱贵英已经被撤职。
本来她要使法子报复,不料师傅带来一个消息!
就在朱贵英被撤的隔天,她的老伴老林就往上头递下调的申请书。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跑到清辉院给师傅道歉。
师傅一开始没开门,不料他一直等在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后来,师傅总算开了门。
老林跟他道歉,甚至说要找江婉赔礼,求得她的原谅。
师傅拦住他,说事情已经过去了,随后不再说什么,将他赶了出去。
几天后,老林下调到隔壁县城,带着朱贵英悄悄离开。
师傅说,对方已经知错自退三步,不必耿耿于怀,不如大方放过。
江婉听了师傅的劝,最终没动手。
师傅很欣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的胸襟才能成就大事。
大事不知道能不能成,但过得舒心却是最舒服的。
天天睡到自然醒,陪小欧玩耍读书认字,自由看书写稿,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不用担心朱贵英会来报复,更不用担心纺织厂又乱起来,陆家的老宅和流芳楼会保不住!
一切烟消云散,归于安静和太平。
不过,她现在不行动,不代表她就会原谅朱贵英的所作所为!
是朱贵英不仁在先,休怪他人不义在后!
她仍保留手头上悄悄收集来的证据,万一他们还敢乱来,她会绝不留情甩出去!
这次她给师傅面子,也不想冤冤相报一直沦陷下去,惹得自己心烦。
眼下的日子美滋滋的,实在不想给自己添烦恼!
江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道:“晚饭就拜托你了,我还得去收拾行李。”
“没问题!”李香妹爽快答应,关切问:“火车票买好了没?”
“买了。”江婉答:“我让大表哥帮我买的。”
李香妹一边揉面团一边道:“那就好!他跟俺说——他要提前几天返校,说学校有社团要下乡去义诊,还有几个很厉害的老师也要跟着去。他觉得是个能锻炼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蛮好的!”江婉见没其他人在场,问:“嫂子,大表哥的生活费没问题吧?”
“没!”李香妹笑答:“够用够用!平时学校都会给一些餐票补贴,加上俺给他寄的,偶尔还能有得剩。这个暑假去给人家医院当短工,也赚了好些钱!比之前去火车站扛货多得多呢!”
江婉感慨:“这便是知识的力量和价值体现!以前大表哥没读医学院,没相关的医学知识,医院哪怕有短工的机会也不会给他。他只能跟其他壮汉一般,去码头去火车站跟人家拼力气,靠着体力和毅力赚点小钱勉强过日子。现在读了书,身份不一般了,赚钱的途径也更宽更好!”
“自他考上大学,俺特别骄傲!”李香妹乐呵呵道:“俺爹妈也都高兴得很,一个劲儿夸他!”
似乎想起什么,李香妹压低嗓音问:“小婉,老二家的事……你听说了没?”
“什么事?”江婉有些茫然,解释:“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舅舅了。”
自从三表哥结婚后,舅舅就很少往太平街这边来,也没再去单位找她。
她曾早下班去毛巾厂看望舅舅,见老人家气色不错,聊了一会儿后,塞给他二十块钱,随后告别离开。
这次被免职,她怕舅舅知晓后担心,便让表嫂别告诉他。
万一被他知晓了,也跟他解释清楚是她自愿免职,打算另谋出路。
不过,舅舅今年没去单位找她,估摸现在仍不知情。
李香妹嫌弃皱眉:“老二家又出事了!闹得忒厉害!”
“又怎么了?”江婉对韩建设夫妻俩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问:“闹什么呀?”
李香妹压低嗓音:“上个月宁梦怀上了孩子,一个劲儿吐,吃不下睡不好。老二跟她说养好孩子要紧,别去省城高考了。宁梦不肯,说她死活都得去考。建设气不过,跑去她娘家找岳丈和岳母做主,说她不顾肚子里的孩子,非要去省城折腾!宁梦气坏了,当着她娘家人的面,甩了建设一巴掌……”
江婉听得皱眉!
这两人真的是实打实的冤家呀!
“后来呢?”江婉好奇问:“没去省城?没去高考?”
自去年恢复高考,很多人都在努力复习希望能考上心仪的大学。今年的日子定在阳历七月,也就是上个月。
宁梦也有大学梦,总期盼能考上心仪大学,读完分配去更好的单位工作。
不过,上一次考砸了,还掉了一颗门牙,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香妹摇头:“没去,最终去不成啊。”
江婉惊讶挑眉,问:“她甘心不去考?前不久她还信誓旦旦跟我说,她这次一定能考上!”
“唉!”李香妹再次摇头:“甘不甘心的,又有啥办法!她怀上孩子后,每天都吃不下,还一直呕吐个不停。头晕目眩,连书都看不下。她想去把孩子给堕了,养几天后准时去省城参加考试。可老二哪里肯!一个劲儿骂她没良心,连自个的亲生儿子都要杀死!闹得那叫一个难看哟!好些人都知道!”
“竟还有这种事!”江婉惊诧:“我……我不知道。多半是我免职的前一段日子吧。”
李香妹算了算,答:“差不多吧。建设还跑到她单位去闹,让她领导必须给她做思想工作。宁梦气不过,连夜收拾东西又跑回娘家。她想堕了孩子,可她父母亲都不同意,说前途以后可以再去挣,但孩子不一定要怀上就怀。宁梦没了法子,干脆买了车票,要强撑着去省城参加高考。谁知半路出了意外……没去成。”
“意外?”江婉抓住重点问:“什么意外?”
李香妹眼神微微躲闪,低声:“可能是车辆太颠簸,她半途说肚子很痛,被乘务员和火车上的警察护送去了医院。”
“孩子保得住吗?”江婉关切问:“母子平安?”
李香妹摇头:“没了……孩子保不住。大人也受罪呀,听说流了很多血,在床上躺了足足好几天,才总算能出院回家。”
江婉听得一阵无奈!
“怎么又搞成这样?幸好大人没事,不然就太遭罪了!”
“可不嘛!”李香妹低声:“上周俺和栋梁去毛巾厂的集资房看她。她脸色还差得很,跟白纸似的。建设一个劲儿数落她,骂她太爱折腾,害了他的孩子,弄到那个地步都是她咎由自取。没一句好话,气得宁梦砸掉搪瓷杯。俺和栋梁赶忙劝架,劝完麻利就溜走,半刻都不敢多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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